正文 第三十一章 刀劍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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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歸凡一襲白衣,徑直往朱府廳殿走去。
朱府本來就很大,九轉千回的。不知不覺間他已掠過了兩個庭院,三座拱橋,十處草苑了。
奇怪的是,這一路走來,沿途竟沒遇到一處阻攔,就連例行公事的一卡一哨也沒有。
這還是燕門朱府嗎?
李歸凡愈發不可思議起來。回想前次闖殿的時候,那可是五步一人,十步一崗的,那防守是何等的森嚴。
可如今,這裏卻空空如也,仿若一座死院般空空如也。
李歸凡卻清醒得很,這裏表麵上雖猶如一座空城,但實際卻是殺機暗伏的。
因為他分明已嗅出了殺氣,空氣中彌漫著的令人窒息的殺氣。
這裏不由分說,肯定已被設置成陷阱。一個等待著他,專門為他訂做的陷阱。
陷阱又如何?李歸凡難道會退卻麼?
不會。當然不會。
僅因為他是李歸凡這一點,就已是他不能退卻的最大理由。
所以,他還是繼續往前走,迎著漫天飄舞的殺氣,徑直往廳殿走去。
也不知又過了幾個庭院,幾座拱橋,幾處草苑了,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就仿佛氣息也突然停住了一般。
他的氣息與他的腳步,本來便是同體的,這也不失為武學上一種境界的體現,正所謂氣形合一。
李歸凡道:“閣下莫不是想就這樣一直跟著我走?”
他這話分明是說與他身後的人聽的。
他的身後,約莫相隔七、八丈的地方,也有一人像他這樣,不緊不慢地走著。
此人身長八尺有餘,腳踏人字形木屐,腰肋左右各係著一把刀,刀身一長一短,呈微弧狀。
他的裝扮本就已足夠怪異了,但更怪異的是他的發型,發際線直開到半額頂,整一個陰陽日月頭。
這種與中土衣冠格格不入的裝束,這種令人哭笑不得的發型,除了狂武士野田四郎外,還有誰?
沒錯。這人便是近些年來聲名鵲起的“東瀛狂武士”——野田四郎。
隻見他也停住了腳步,回道:“當然不想。”
李歸凡道:“那你為何還不攻來?”
野田道:“我的刀從不在背後傷人。”
李歸凡怔了一下,才緩緩轉身道:“哦?你的刀從不背後傷人?”
野田不容置疑道:“從不!”
李歸凡道:“所以適才我一直在前走,你便一直在後跟著?”
“可你為何不翻躍到我麵前,那我們豈不是可提前一戰?”
野田道:“不!”
李歸凡道:“為何?”
野田道:“我既已知道你遲早要轉過身來,又何必心急掠到你的前麵。”
李歸凡笑道:“說得好。看來你的確有些不同。”
野田道:“我本來就不同,切勿將我與他們那些蟲豸混為一提。”
李歸凡有些吃驚地問:“難道你不是為了朱四爺的錢財來的?”
野田倒也實在,道:“是。”
李歸凡歎了口氣,就好像有些懊悔自己適才高看了他一樣。
野田又道:“但除了錢之外,我還為另一個理由。”
李歸凡不解,“什麼理由?”
野田道:“尋一個對手。”
李歸凡更不解了,隻有聽他說下去。
野田說下去,“一個值得我拔刀的對手。”
李歸凡懂了,苦笑道:“這個對手就是我?”
野田點頭道:“除了你還有誰?”
“素聞江南少俠英年韶華,天縱奇才。尤其是那一手劍法,無名無式卻出神入化,近年來更是難覓對手。”野田眼裏仿佛亮燃了燈火,繼續道:“所以,我便前來會會。”
李歸凡無奈道:“你若真想在中土尋覓對手,萬不該尋到我頭上的。”
野田聽著。
李歸凡道:“中土武術博大精深,近數百年來尤以劍道最盛。若論到當世劍法神通之處,我隻是滄海末粟罷了,恐怕連名號都排不上。”
“江湖中使劍比我強的人比比皆是,你又何必偏偏尋我?”
野田道:“你也不必過謙了,據我所聞,你的劍道在中土起碼能進前十。”
李歸凡無法否認,近年來他的劍確實鮮遇敵手。稍頓了頓又道:“就算如此,你何不直接去和第一的會會?”
野田歎道:“本來有此想法的。若能與無暇無垢的‘無塵劍’一戰,我也不枉此生了。”
“隻可惜。”他話鋒一轉道:“‘無塵劍’的主人早已失蹤,所以我便先來會你。”
“什麼?”李歸凡大驚道:“羅莊主失蹤了?為什麼?”
野田搖頭道:“不知道。”
李歸凡心頭登時百感交集,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但無論是什麼滋味,他也隻能先往肚裏咽著。因為他明白,眼前這一戰是不可避免的了。
因為對方不僅是為財而來,更是為信念而來。
為財而來的人可以計退。但若為信念而來的人,則隻能迎劍相向、一決生死。
李歸凡淡淡道:“那麼,開始吧。”
野田目光奇亮,朝李歸凡鞠了一躬,道:“請拔劍。”
禮尚往來,李歸凡抱拳作揖道:“請。”
接著,劍已出鞘,劍光如虹。
刀也出鞘,刀光似玉。
這是一場賭上生與死的決鬥,決鬥關乎信念,榮譽與尊嚴。
但對李歸凡來說,這隻關係著一件事。
生命。生或者死。
李歸凡以往的決鬥也是這樣,他在乎生死,並不是因為他怕死,而是因為他不能死,他實在有太多不能死的理由。
野田的刀,果然不是一般的快,隻在眨眼之間,便已向李歸凡正中劈來。
刀勢迅猛,一擊扣著一擊,擊擊連環,絕沒有人能看出他這一擊之中又分為多少刀。就像是天上的五彩流雲般,順著陽光向李歸凡傾瀉而來。
擋。李歸凡隻能提劍來擋。他雖也無法看清對方每一擊的刀數,卻能基本判斷出對方每一擊的方向,然後輾轉騰挪,頗有些狼狽地拆擋。
一時間,整個短亭裏,呈現出頗為壯觀的場景。遠遠望去,就好似是一幅奇美的畫卷。
一端是攻勢凶猛,咄咄逼人的刀法猶如天上五彩流雲,水銀瀉地般轟下;一端是守勢穩健,遊刃有餘的劍法恰似地下八卦乾坤,收發自如地周旋。
野田的刀不可謂不快,刀中連刀,擊擊相環;不可謂不猛,氣拔山河,有雷霆旭光之勢。
李歸凡的劍倒也不慢。雖然在力道與氣勢上可能無法匹及對方,但他的劍卻比對方有靈氣。
什麼是靈氣?
通俗一點講,就是他的劍比較聰明。
劍聰明?是不是印證了使劍的人也聰明?
隻見兩人在朱府亭廊上光影交縱,刀劍相接。一時竟鬥得難分難解起來。
野田的刀勢層層遞進,一浪猛過一浪,好像不留對手一絲餘地,正如流光溢彩的太陽般熾烈。
令人窒息的熾烈。
李歸凡的劍虛虛實實,欲迎故縱,表麵上看好似盡處下風,忙於招架。可實際卻遊刃有餘,盡在掌握。正如四兩撥千斤的太極般詭異。
令人寒栗的詭異。
所以,這實在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決鬥。一場激烈和精彩的決鬥。
他們忽而翻躍騰空,忽而急掠墜地,忽而刀劍交鳴,忽而韶影流曳。
仿佛在這一瞬間,周遭的事物都已褪色,光影隻留在了這曲長的亭廊間。
也不知過了多少個回合,刀劍也不知交鳴共舞了多長時間。這場激烈而精彩的對決,似乎已到了終點。
因為這場激鬥已到了一種界點。
什麼界點?
換句話說,這場激鬥已到了極限。刀的極限,也是劍的極限。
而極限過後,自然便是生死對決中最熟悉而老套的情節了。
什麼情節?
一招定乾坤。
“就是現在!他的刀法看似無懈可擊,可終於還是露出了破綻。”李歸凡兀自在心中歎了口氣。
另一邊,野田似乎也在這一刹那看出了什麼,暗歎道:“好強。不愧是李歸凡,竟能把劍使到這等境界。可惜,再強的劍法,亦終有它的弱點。”
他的眼睛忽然一亮,精光萬丈。
“現在,這弱點終究還是現出來了罷。”
刀看見了劍的弱點,劍發現了刀的破綻。李歸凡和野田都已明白,現在正是最後一擊的時刻。
一擊過後,誰生誰死,誰勝誰負,便可全見分曉了。
“就是現在!”李歸凡和野田幾乎是同時這樣驚覺。然後他們又幾乎在同一時刻發招。刀和劍也幾乎在同一時刻交遇在半空。
稍縱即逝的瞬間,他們已橫掠在半空。就在半空中,他們要完成這最後一決。
野田的這一擊是自上而下的俯劈,順著烈日氣勢衝天的俯劈。因為他認為李歸凡所抖露的弱點,就在正上方的天靈蓋位。
李歸凡的這一擊是自下而上的衝刺,逆著太陽萬分詭異的衝刺。因為他料定野田的破綻,就在於他以為已看出了自己的弱點,卻不知這“弱點”是自己故意抖露出來的。
李歸凡這招,可能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果然,氣貫長虹的刀勢急轉直下,隻因它不得不在慌亂中回防,回防自己的心髒。
李歸凡的劍鋒離野田的心髒隻有咫尺之遙。
“呯!”刀劍又相交,這一回所激起的火花著實激烈,竟生生將幾丈之外飄落的楓葉灼為灰燼。
情勢似乎在眨眼間已發生逆轉,野田也似乎由一開始的優勢,瞬間轉為如今的劣勢。
由於野田的刀是被迫回防的,所以適才刀劍相擊後,野田勢必吃力不住。於是連刀帶人,在空中倒掠一圈後,竟好似要先墜下地來。
機會。這就是李歸凡看到的真正機會!
李歸凡曳劍便往野田心髒呼嘯而去。劍光如虹,瑟瑟生輝,就仿佛這一劍的威力,足已將太陽也撕得粉碎。
突然,本看似陣法已亂,要墜落下地的野田,卻身子一橫翻,如疾風幻影般突然橫翻倒掠。
沒有人能形容出這有多快。也許單就這一瞬間,他的速度已完爆府門外那兩道“黑色閃電”。
這種速度比閃電還快!
“燕返。”李歸凡暗自苦笑道:“果然。他果然已到達這種境界。”
“這一戰,竟還有變數。”
野田的這一招,正是傳說中東瀛劍道的最高奧義——“燕返”。
隻見他身如輕鴻,刀似魍魎。雙手倒握著刀柄,以比閃電還快的速度向李歸凡倒刺過去。
他的刀法,一向以劈砍為主,卻沒想到其真正最強的殺招,卻也還是“刺”,如劍之驚鴻般的——“刺”。
李歸凡的劍當然也是“刺”了。如今兩人都已無路可退,這一“刺”過後,必有人將交付性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隻聽得從遠處涼亭內忽然傳來三聲異響,生生劃破了這場決鬥最精彩的部分。
三聲異響,其實就是三枚毒鏢,三枚產自蜀中唐門的毒鏢。
毒鏢襲擊的不是別人,正是激鬥中的李歸凡。
“怦”、“怦”、“怦”,李歸凡手腕微一運力,淩厲的劍光狂炫了幾下,將從背後襲來的毒鏢一一擊落。
可這時,李歸凡卻突然感到眼前一片白熾。
因為就在這白駒過隙的瞬間,野田的刀鋒已出現在眼前。
“結束了嗎?”李歸凡緩緩閉上眼睛,思緒仿若已在遠方。
“爹、娘,希如,月郎草廬的親人們••••••我們來世再見。”
“萬惡的凶手,我們的仇怨••••••來生必報!”
刀鋒已過,楓葉蕭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