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緣起 叁 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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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做的小飯桌上是一片紅綠:糯米飯、辣椒骨、血灌湯、酸蘿卜、酸湯魚。。。。。。。。。甚至中間還有一盤深黃色的竹蛆,冒著熱乎乎的香氣。鷓鴣哨和陳玉樓自是常年到各地遊曆,已經習慣了這些稀奇古怪的民族食物,可紅姑娘就不一樣了,此刻她麵色有些蒼白地看著自己麵前的那一盤死竹蛆,眉頭深鎖,一副已經快受不了的樣子。陳玉樓很體貼的把紅姑娘麵前的竹蛆和自己麵前的一碟酸蘿卜換了一下位置,很快便收到紅姑娘感激的目光。
知道他們在此借宿一宿後還要趕路去“經商”,老者通情達理地拿上來幾碗不易醉人、香甜可口的米酒,自己則是抱著一杯包穀燒酒,幾杯下肚後紅了鼻頭。
“幾位墨師辛苦了啊,我家樓啊,年頭久了。。。。。。一直沒來些個人。。。。。。。幫忙修一下。啊,尤其是那個短頭發的青年哎。。。。。。。。。。。。。我剛那個兒,聽了你那讚口,甚好哎。。。。。。。。。。。。。。”老者喝的有點微醉,說話也變得斷斷續續。
“您過獎了。”鷓鴣哨笑著擺了擺手。
陳玉樓瞥了鷓鴣哨一眼,心裏說自己那讚口也吆喝的不錯啊,怎麼就誇鷓鴣哨?有些鬱悶地往口中放了一筷子酸湯魚,那濃鬱的湯汁和滑嫩的魚肉在舌頭間上盤旋回蕩,實在是地地道道的美味。
陳玉樓先前去過一個南寨,風俗和這北寨十分相似,每家吊腳樓下麵的黑色木頭上都有隻金紋的玄鳥圖騰,看年頭也已經是久遠了,有的地方已經顯出了一些裂痕,玄鳥圖騰也有點褪色了。陳玉樓先前一直沒怎麼留意這圖騰,因為湘西以前一直受到巫楚文化的影響,多有玄鳥的古岩畫、古圖騰,雖然神秘卻常見,感覺沒什麼可探究的。但此刻盡在咫尺,陳玉樓還是不免多打量了幾下。
鷓鴣哨也注意到了這玄鳥圖騰,他看了許久以後,放下碗筷,對老者施了一個禮請教這玄鳥圖的背景。這老者看似是個一喝酒就紅鼻子的小老頭,實際上早年是金宅雷壇①中的在道門的,為了避亂才來這深山裏隱居,已經有二十餘年遠離塵世了,今個他聽起鷓鴣哨問這玄鳥,不由得連連搖頭:“玄鳥就是鳳凰啊!”隨後他說湘西土人都認為玄鳥能保平安,家家戶戶都用它鎮宅。久而久之就成了習俗,外人來此都會入鄉隨俗。
鷓鴣哨和陳玉樓聽了以後都在心中暗暗點頭,果不出所料,這玄鳥真是從巫楚文化中誕生的。當鷓鴣哨還想往深處問的時候,卻也問不出什麼了。不過這些土人距瓶山極近,按理來說應該會有毒物出沒,可是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又沒有受到毒物的幹擾,這其中定是有什麼東西一直壓製著瓶山的毒物。
就在此時,突然傳來了一陣高昂的雄雞鳴叫聲!
那聲音真是無與倫比的嘹亮,幾乎要響徹雲霄,震得鷓、陳二人心中皆是一驚。一齊回頭,原來是老者的兒子正從籠中擒出一隻彩羽高冠的大公雞!周圍的地上放有沾滿血跡的木墩和放血的大碗,旁邊還放著柄厚背的大菜刀,上麵血跡斑斑。看這架勢是要宰了那隻大公雞。
若在平時,陳玉樓是不會在意這尋常的殺雞場景,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他處事謹慎了許多,第一眼就發現了這隻公雞的與眾不同:這隻大公雞渾身羽毛五彩繽紛,雞喙和雞爪在陽光之下幾乎冒出萬千金光;拋開這驚人的外貌來看,這隻大公雞即使被老者的兒子抓住要宰殺,依然威風凜凜,不怒自威,一副心高氣傲的模樣,實在是不同於其它的公雞。
也就在這一瞬間,陳玉樓心中靈光一現:莫不是這公雞就是這老者家中不受毒物侵擾的法寶?
此時,那大公雞已經被掐著脖子按到了木墩上,老者的兒子已經舉起了那把菜刀,馬上就要雞頭落地了。陳玉樓連忙大叫:“且慢!!”他這一聲脫口而出的瞬間,另一道聲音與他幾乎重合。陳玉樓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剛才和他共鳴的那一聲是身旁的鷓鴣哨發出的。
原來鷓鴣哨也發現了這公雞與眾不同之處,很可能和陳玉樓想到了一塊,方才他看那公雞看的出神,待苗頭不對之際才咳嗽一聲,喝道“且住”,卻不想自己這一聲完全被旁邊的舵把子那一聲大喊給蓋住了。陳玉樓這一聲可真是大,把鷓鴣哨都嚇了一跳。側頭看向舵把子,見他也被自己這過於激動的一嗓子弄得麵頰泛紅,鷓鴣哨禁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我這自家殺雞,你二位墨師多管甚麼?”老者和他的兒子正欲宰雞,卻不想被這兩個青年墨師給喝止了,其中那個長頭發長得妖裏糊塗的還發出了一聲差點把他老魂嚇出去的大叫,老者剛有點的醉意也被這清亮的一嗓子給嚇跑了。他不免有些慍怒,皺眉責怪鷓鴣哨和陳玉樓。
鷓鴣哨賠笑:“老丈休要見怪,我等隻是見這雞好生神俊,有非等閑家禽之氣,不知為何好端端的要殺?若您願意讓令郎放它一條生路,我等願用錢財贖了它去。”
陳玉樓也趕忙幫著道:“老先生莫不是要殺了它。。。。。。招待我等?萬萬不必如此,吾輩和吾輩的弟妹隻在初一、十五才動葷,且還要二折八扣。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不敢不遵守,您不妨刀下留雞,也算是。。。。。。。。。。。。。。。”
“你們年輕後生,不懂這些舊時老例。”老者打斷了陳玉樓,他自恃是金宅雷壇門下,雖然居住這偏居深山的苗寨,卻也不肯把一介走山的墨師放在眼裏。“我殺雞不是待客,今日就算你們出千金來贖,我也要讓它雞頭落地!”說罷不願再耽誤時臣,揮揮手便讓他兒子繼續。
鷓鴣哨和陳玉樓對望了一眼,以他們兩個的功夫要強取這隻雞實在是易如反掌,可是他們卻不能做這種暴露身份的事。陳玉樓本想拍出一條金燦燦的“大黃魚”來贖這隻公雞,可紮樓墨師哪裏有什麼金條,拍出來了就得露陷兒。阻攔不了,陳玉樓隻好趕忙站起身要上前阻止。誰知他這站起身的一瞬間,鷓鴣哨也站起了身。兩人皆是一愣,看向對方的眼眸中都有點錯愕。
還真是總想到了一塊。
心中有點異樣的感覺,兩人快步走了過去攔住了那老者的兒子。鷓鴣哨和陳玉樓都是綠林中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首領,雖然此刻穿著一身紮樓墨師的墨色長袍卻依然掩蓋不住他們身上渾然天生的那種威懾力。
老者的那蠢漢兒子被這兩位年紀輕輕的墨師一看,頓時感覺腿肚子有點莫名發軟,隨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卻隻是覺得麵前的這倆墨師年紀輕輕,雖然長得是俊美萬分,尤其是右邊的那個長頭發的紮樓墨師就好像那什麼天仙姐姐。。。。。。。。。。但他們卻都隱約透出一股危險的氣息。人都是有一種麵對危險逃避的本能,老者的兒子不由得往旁邊站了站,掐著雞脖子的手一鬆,那大公雞又掉回了籠子中,雄赳赳氣昂昂地整理自己剛才被這俗人弄亂了的金色頸毛。
山民父子再三被阻止了殺雞,心中不免惱怒了起來。可是看他們說話舉止軒昂不俗,卻也不敢輕易發怒,隻有不免一番的埋怨:“這夥紮樓墨師好不識趣,我自己一米一水喂大的雞禽,想殺便殺想留便留,他們管個什麼勁兒?。。。。。。。”
陳玉樓見這老者不高興,大眼珠咕嚕嚕一轉,頓時計從心來,開始胡編亂造他慣用的伎倆。什麼這雞看著不似凡物,殺了必有禍害。。。。。。。。。以前他騙那些迷信的土包子的時候經常用這招,而且屢試不爽。可誰知這老頭鐵石心腸,竟然不吃陳玉樓這一套,還說把雞給了他們才是禍害他們,旋即還講出了一個犬不八年、雞無六載②的故事。
陳玉樓聽此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這老頭如此固執,這老頭原來是金宅雷壇門下的人!最信的便是《易妖》中的理。他皺眉,覺得此事還真有點難辦,這雞無六載白紙黑字寫在《易妖》上,想勸說他倒也是真難,隻能。。。。陳玉樓看向一旁的紅姑娘,給她暗中使了個眼色,讓她用月亮門的古彩戲法③“順”了這隻大公雞來。
剛要讓紅姑娘動手,陳玉樓的手指就被人暗中一捏。他看向鷓鴣哨,見鷓鴣哨將手攏在袖子裏,隻露出了二指微微搖了搖。這是綠林裏手勢聯絡的暗號,他讓陳玉樓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我自有計謀。”鷓鴣哨走過陳玉樓身旁時,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陳玉樓看向鷓鴣哨,忍住強搶公雞的念頭點了點頭,不過若鷓鴣哨的計謀不成,他還是會照舊讓紅姑娘搶奪這隻公雞,反正萬萬不能殺了。
鷓鴣哨走到老者麵前,開口:“犬不八年雞無六載,確實是有此舊例。可凡是皆有個例外,小可不才,若能說出一番道理來可能令尊翁不殺此雞?”
老者看鷓鴣哨氣度不凡知道他並不普通,自覺鷓鴣哨說不出能讓他信服的道理,便皺眉默許他了。
接著,就見鷓鴣哨薄唇微啟,一副從容悠然的樣子。
“此雞。。。。。非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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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金宅雷壇(《鬼吹燈7·怒晴湘西》中有寫):在湘西趕屍的多是在道門的,盛產朱砂的湘西辰州,有兩大道門,分別是“胡宅雷壇”和“金宅雷壇”,曆來趕屍的行當,都屬這兩個雷壇門下經營。
②犬不八年雞無六載(《鬼吹燈7·怒晴湘西》中的故事):據說當年有一戶富翁,家中孫男弟仆成群,他在宅中養了一頭白犬,那犬善解人意,十分得人喜歡,常常不離那富翁半步,出門遊玩也攜帶在身邊。後來這富翁忽然暴病而亡,家人自是將其下殮厚葬,但富翁所養的老白犬卻也隨即失蹤了,人們都認為這狗是眷戀主人,主人去世,它就傷心出走,或是死在什麼地方了,也沒把這事太過放在心上。
誰知在那富翁死後,過了整整一年,一天晚上,那富翁忽然回到了家中,家人以為死者詐屍,無不大驚,然而看他言談行止,都和生前一般無二。他自己說是一年前由於氣悶昏迷,故而被人當做暴病而死,被活埋進了墳墓,幸好遇到一位道士經過墳地,機緣巧合,將他救了出來,他就隨著那道人走訪名山五嶽,直到今日方回。
家人見富翁能得不死,無不歡喜,於是一切照舊,那富翁就和以前一樣,飲食茶飯的口味習慣也不曾有變,白天處理家中大小事物,賞罰分明,教人信服敬畏,到晚上則挨個睡他的三妻四妾,如此過了大半年,把個家族整治得好生興旺。可有一天適逢他過生日做壽,晚上在席間開懷暢飲,多喝了幾杯,酒意湧起來,就伏案睡去。忽然門外一陣陰風刮來,大廳裏燈燭盡滅,有仆人趕緊重新掌燈,想把老爺扶入內堂歇息。
不料一照之下,哪裏有什麼富翁,隻有條白毛老狗,蜷在太師椅上睡得正酣,滿嘴酒氣衝天。眾人大驚失色,才知道富翁早就死了,如今這個分明是妖物作祟,趕緊趁它熟睡之際,用亂刀剁死了大卸八塊,架火焚燒毀去形骸。
大概意思是說動物養久了就通人性、成精了。
③月亮門古彩戲法(《鬼吹燈7·怒晴湘西》中有寫):月亮門是古典戲法的一個門派,古彩戲法中有許多機關般的秘密手段,號稱“黏、擺、合、過、月、別、攆、開”,其中那“月”字訣,是種類似於障眼法的手段,觀者即便近在眼前,也看不出施術者是如何挾山過海、移形換物的,月亮門的藝人對此術最是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