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剩這最後一幅了，小三爺覺得是什麼？”
    “你不知道？”
    “瞎子又不是神仙。”他被我逗得一樂，我看著牆壁上的畫像，又想起門上那行血字，“雙皇並立，必定不能共存。我猜是個殺字。”
    黑眼鏡也不問靠不靠譜，抬手就直接往上寫。“哎哎哎你不再想一下？你不怕寫瞎了了啊！”
    “小三爺指的，就算是死路瞎子也敢走。”黑眼鏡甩了個響指，不等我感動一下又補充道，“反正天塌了有啞巴頂著去。”
    悶油瓶，“……”
    那怪物仰頭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悶油瓶和小花各自躲開，它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衝上來。四麵牆壁上的火焰忽然都在一瞬間的極盛後熄滅，緊接著，一個淡青色的影子從忽然黑下來的石室上方顯現了出來。
    玄衣，銀麵，白發，覆蓋了一片鮮紅的右眼……
    黑暗裏，四麵牆上顯現出微弱的熒光，形成全新的圖案。那些圖案非常熟悉，胖子的一句話提醒了我，那分明是當年西沙海墓裏的那四副影壁。
    長白山的北坡，全部是女人的送葬隊伍，還有……雲頂天宮……
    不對，以前是時間久了沒意識到，如今再看一次，那穿著少數民族服飾，被送葬的隊伍送入青銅門的少女分明就是吳溟。
    “不朽種……魚……離魂咒……”
    有些低沉的女聲反複念叨著這幾個詞，那怪物軟趴趴的癱在她腳下難以動彈，我們卻絲毫也不敢放鬆警惕。
    山鷹哆嗦著靠近我，“小佛爺……”
    女子轉過頭來，被他空洞的目光盯住，就是我也不免覺得脊背發涼。我立刻捂住山鷹的嘴，被挾製的人此刻已經抖成篩糠，身體大半的力量甚至要靠我支撐。但還是努力鼓足勇氣與她對視，拚命不想讓自己叫出聲來。
    這情景怎麼莫名的覺得有些熟悉？
    要是能活著出去的話，還是讓秀秀放他換個行當吧。
    女子並沒有動作，虛無的身體在空氣中慢慢消失，與此同時，腳下的怪物也開始變成石頭。四周不斷響起鬆氣的聲音，在這些雜音裏，“叮”的一聲脆響格外清晰。
    幾把手電一同照過去，石屋中央那怪霧化成的石雕已經碎成幾段，一塊巴掌大的木牌正靜靜地躺在碎石塊裏。
    我過去撿了起來，木牌上用隸書雕著鸞台摘星將軍夏天。
    “這人就是夏天？”小花也聽我講過丫頭的一些故事，拿腳撥了一下石塊，“沒看出來那小丫頭還挺狠。”
    “何止。”黑眼鏡笑嗬嗬的捏了過去，“把生魂撕成兩片用巫咒強行鎮壓，一方麵作為鎮獸保護秘密一方麵鎮壓戾氣防止厲鬼複仇——這可是永不超生。”
    終於不能再自欺欺人了。這座地宮和秦嶺那座詭異的古墓絕對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或者說，與當年的巫女凰淵絕對有關係。可華胥古國的曆史足以追溯到氏族時代，秦嶺凰陵則是明朝年間，西沙的古墓及雲頂天宮按當初的推斷應該都在元末明初。
    本該死於秦代的凰淵，到底是怎麼和它們扯上關係？
    守墓人，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上古時代的遺跡裏，又為什麼會出現理論上後世才出現的東西？
    西沙的影壁中那個被送葬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吳溟？如果是，本已死於秦代的巫女凰淵怎麼會變成東夏的公主。
    如果不是，鈴鐺和紋身又該怎麼解釋？還有那自稱終極的女人，她又會是誰？
    可惜吳溟對當年的記憶也隻有斷斷續續的印象，從這些年我從她嘴裏撬出的消息來看，我隻能推測出當年凰淵的死亡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可是這件事吳溟似乎並不願意多說，我能感覺得到，她所知的應該遠比她說出來的要多。
    秦嶺的古墓，神秘的地宮，到底是什麼吸引這麼多人前赴後繼？
    石室中陷入一片黑暗，但四麵影壁上的壁畫卻沒有消失。這應該是一種特殊的熒光塗層，隻能在完全黑暗的情況下現出顏色，
    “不朽種……魚……離魂咒……凰淵最後叨念的那幾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走吧。”
    不知是不是黑暗條件下產生的錯覺，我好像看到悶油瓶往我旁邊瞟了一眼，目中帶著一抹淡淡的警告。
    我朝旁邊看了一眼，黑眼鏡正笑得沒心沒肺的拿小刀刮著牆壁上的塗料。
    最後悶油瓶在那具豎放的棺材裏找到了機關，棺木下陷後露出一個傾斜向下的光滑石道，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
    “我先下去，沒問題你們再跟上。”悶油瓶拎著背包先一步跨進石道。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裏，我莫名的覺得有點不安，這份不安在許久沒有回音之後達到了極致。
    “小天真……”胖子看上去也有點急了。又等了一會，悶油瓶卻好像泥沉大海一般。“不等了，下去看看。”
    什麼叫你先下去，沒問題我們再跟上？就是真有問題，我們還能把你一個人扔在下麵不成？
    “就知道你會這樣，我先。”黑眼鏡拍了我一下，縱身先鑽了進去。我趕忙跟上，才發現這石道異常光滑，人在上麵和進了滑梯一樣，沒有一點可以著力。
    “別動。”前麵忽然傳來聲音，我立刻明白事情不妙。落地的一瞬間立馬彎腰向一旁避開，但對方的身手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雖然閃躲了幾下，依然沒逃掉被製住的命運，肚子上挨了一下狠的，被兩個人牢牢按在牆上。
    眼角的餘光快速掃了一眼周圍，心立刻沉了下去。
    悶油瓶被綁的嚴嚴實實的讓人按在地上沒什麼反應，也不知道到底受沒受傷。黑眼鏡倒沒什麼事情的樣子，被好幾把槍頂著腦袋還蠻有興致的朝我揮手示意呢。
    “啊喲我的娘哎，哪個缺德玩意設計的機關，磨掉胖爺我半條命。”石道口胖子連滾帶爬的鑽了出來，立刻有人拿槍頂在他腦門上。
    我心裏正暗暗著急，卻見一把手槍從胖子脖子後麵伸出來，小花的粉色襯衫在整體的暗色調裏尤為顯眼。槍口正指著那人。
    胖子麻溜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張胖臉笑得和菊花似得，“咋樣，天真無邪同誌，還得靠胖爺我救場不是。”
    “勸你們老實點，這人是誰你們應該認識。”幾把手電同時照向角落，生怕我們看不清楚似得。
    早已沉下的心沒來由的生出一瞬間的絕望。
    三叔！！！
    從見到三叔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無論我事先有過多少布置，現在也沒有一點選擇餘地。
    悶油瓶無聲無息的被人製住，恐怕也是因為顧忌著三叔沒有反抗。
    我從懷裏掏出槍，周圍好幾個人立刻拿槍指著我。我把手槍往地上一丟表示投降，小花看了我一眼，也把槍摔在那人腳下。
    那人過去把小花綁了，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一個老頭走了過來，得意的拾起我扔掉的槍。“吳小佛爺，初次見麵招待不周，還請別見怪。”
    我還沒什麼反應，小花倒冷笑了起來，“我當是誰，汪老板上回走的那麼急，怎麼也不等我做東好好款待款待。”
    “多謝小九爺厚愛。”汪莫皮笑肉不笑的道。
    沒一會兒山鷹和老徐也下來了，照例有人分別製住。又等了許久也沒人再下來，汪莫滿臉嘲弄的看著我。“小佛爺養的這夥計可不怎麼忠心啊。”
    “可不是嗎，比不上各位，還不如養條狗。”我麵不改色的刺了回去，代價是胸口又挨了一拳。這回他絕對是下了死手，我摸了摸嘴角的血，再次直起腰。“叫你的主子過來。”
    “你他媽……”
    “住口。”陰影中響起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汪莫一個哆嗦真的立馬閉嘴，高傲如他也不得不衝那人低下了頭。“家主。”
    “你做的很好。”那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一派威嚴，在其他人如眾星捧月般簇擁中走了出來。衝汪莫點了點頭，在我身前停下。
    他以審視的目光看著我，我也認真的打量著他。就是這個人讓我大半輩子活在一個局裏，剩下的時間則在殫精竭慮的想要破了這個局。
    鬥了這麼久，這還是我第一次真正麵對這個應該說是老對手的人。
    “比我想象的還要年輕，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那人讚歎道。“自我介紹一下，汪賢鶴，汪家現任家主。”
    我沒搭腔，有點弄不明白這人到底想幹什麼。就我們兩家的恩怨來說，他就是肯幹幹脆脆的弄死我都得算他好心。
    “加入我們，如何？”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般把我劈懵了，一時間我愣是沒想起應該怎麼回答，
    “先讓你見一個人，然後你再給我答案。淵兒。”
    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我分散的精力立刻集中了起來。
    “丫頭……”沉默了一會，我還是說道。
    對麵的女孩衝我笑笑，笑容清冽的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場遊戲而已，忘了吧。”
    “我操……”胖子激動了起來，但很快被周圍的人捂著嘴巴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