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遺骨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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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重獲自由,陳曦立刻縮到岩壁的角落裏,驚恐的瞪著那個依然談笑風生的男人。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他不是個靠著別人護著的廢柴嗎?!他不是個無論怎樣都不會生氣的老好人嗎?怎麼會這樣……剛才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會就這麼死掉……
“小三爺風采不減當年啊。”黑眼鏡笑道。
“不行了,從良太久不想見血了。”我拿了個不鏽鋼杯盛了一碗給悶油瓶。“多少吃一點吧,你這回本來就失血過多,在鬥裏要求也別太高了。”
悶油瓶默默接過,你說要是別的時候這家夥也能這麼聽話我能少操多少心。
不過這樣也好,陳曦忽然想到了什麼,又高興了起來。
不是說張起靈喜歡的是吳邪的天真無邪嗎,現在吳邪已經沒有什麼天真無邪了,起靈對他也就不感興趣了吧,隻要她繼續跟著他,溫柔的鼓勵他、關心他,他一定會發現自己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唔……”岩壁的另一端,一團衣服動了一下,梁倩有些迷茫的探出頭來。
“呦,醒了,快過來一起吃。”山鷹朝她招了招手,對於這個長得可愛性格可愛還挺有本事的女人他蠻有好感的。
“呦,可算醒啦下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說不會給人拖後腿,結果倒自己先暈了。”
梁倩好脾氣的說了句謝謝關心,就好像完全沒聽出陳曦話中的諷意,“體力有點透支,給大家添麻煩了。”
“不會,這次多虧了你。”我在胖子原來你還有存貨的抗議聲中遞給她兩包士力架。
“不要緊,我也很高興能幫上忙。”梁倩從我們這個圈裏找了個空地坐下,“吳邪大哥,我們接下來要去哪?”
“小哥,你先看看這個……小花。”
“這時候想起我了。”小花斜瞟了我一眼,但還是拿出手機。
對那張珍貴的照片,悶油瓶神色複雜的看了很久。
直覺告訴我,這裏或許又關係到張家一直以來追尋的那個秘密。無論是悶油瓶還是黑眼鏡,對這裏都不是一無所知。
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對什麼都好奇的小天真了,他們不願說,我也不會多問,反正這一切與我無關。
梁倩一直偷偷盯著悶油瓶,就像以前的我一樣,後者一定注意到了,但這對他而言或許根本就是件沒意義的事。
“有些東西,過去了,就放下吧。”
“可是我就是放不下。”梁倩低下頭,笑容裏多少帶了些苦笑的意味。
我想了想,也遞給她一個不鏽鋼杯讓她拿好,盛了些熱湯往杯裏倒去,直到杯子被盛滿,滾燙的肉湯烊出來灑在她手上。
梁倩的手條件反射的一鬆。“你看,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真的放不下的。”我反手在杯子落地前接住,把湯汁倒回鍋裏,“隻要覺得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原地休息了一陣子,讓那些摔得不輕的家夥有時間相互處理一下傷口,接下來會遇上什麼沒有人知道,哪怕是一個最小的疏忽也有可能會在關鍵時刻要了他們的命。
繼續出發,這回帶路的換成悶油瓶,那張莫名其妙的地圖他竟然真的看得懂,複雜的迷宮結構並沒有困住我們多久,很快岩壁上就開始出現人工雕琢的痕跡,前麵隱約有光線傳了過來。
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一閃石門緊緊閉合著,門兩邊各立著一隻蛇形燈盞,彩繪的顏料在光線中還算清晰。
門上繪著一美貌女子,回眸而笑,淡青色的唇彩襯得這笑容無比妖異,長發的每一根都是有五色斑斕的小蛇組成,它們或是在嘶嘶的吐著信子,或是張開嘴展示尖銳的毒牙,女子赤裸的上半身完全被這一條條蛇發報過了起來,隻露出腰部以下的巨大蛇尾。
“這是希臘神話裏的蛇發女妖美杜莎?”梁倩驚呼道。
我記得關於美杜莎的另一個版本的故事,據說她本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子,有著一頭青色長發,眼睛像大海一樣。
她出生在希臘和她的愛人一起在海上航行,覺得自己非常的幸福,可很快一群海盜登上了他們的船隻,為求自保,她的愛人把她出賣給了海盜。
痛苦,悲傷,憤怒,絕望,她在侮辱中詛咒著自己,詛咒出賣他的愛人,詛咒著侮辱她的海盜,詛咒給她帶來不幸的大海,詛咒著無情的看著一切的神。
她的頭發開始變長,形成蛇頭,她長出利齒,雙眼變成一片空白,看過她眼睛的人都變成了石頭,她要那些可惡的男人永遠不得轉生。
仇恨充斥了她整個心,她已經忘記了世上的溫暖,不記得世界上還有愛,她放縱自己,也不放過任何一個接近她的人。
她在報複,用最惡毒的方式。
人們開始懼怕她,她離這個世界越來越遠。
現在已經忘了是在哪裏聽的這個故事,裏麵好像就有這句話:平靜吧,不要再讓仇恨充滿你的心,別再讓自己墮落。
小字的旁邊是幹透了的血跡:我,不需要救贖。
“小邪,你們家丫頭的筆跡。”小花拍了張照片,一副雷子調查取證的語氣。
“這不可能是最近留下的。”
“你忘了那丫頭上輩子來頭可不小。”
“你是說巫女凰淵?秦朝會有簡筆字?!”
“這可難說,指不定誰誰誰就穿越了呢。”黑眼鏡笑道。
我們這邊廢話的功夫,悶油瓶在門上按了幾下,第一個走了進去。
六米見方的石室四種牆壁上滿是精致的壁畫,每隔一米都有一盞蛇形壁燈立在那,慘綠的燈火兀自燃燒著。
大紅漆成的棺材豎放在石室中央,悶油瓶正小心的檢查著什麼,除此以外這石室中沒有任何陪葬和裝飾。
“是犀照,都小心。”“槐木的,退遠點。”小花和悶油瓶幾乎同時說道。
《晉書》中曾經有這樣的記載:“嶠旋於武昌。至牛渚磯,水深不可測,世雲其下多怪物,嶠遂燃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覆出,奇形怪狀。其夜夢人謂之曰:“與君幽明道別,同意相照也!”大意就是說通過燃燒犀牛角,利用犀角發出的光芒,可以照得見神怪之類的東西,當年我們在雲頂天宮的死循環裏就靠著著東西才撿回一條命,但在墓中使用這種蠟燭卻很少見。
而槐字可以看成木旁有鬼,用槐木做棺材雖然自古有之,但從風水的角度來講很不吉利,槐樹聚陰氣,不幹淨的東西專門附在上麵。一棵樹成材幾十年,上麵有什麼誰說得清,再加上停在這裏起碼數千年,陰氣自然更重。
“要不要打開。”悶油瓶道。
“來都來了不打開看看那對得起這一路擔驚受怕的。”胖子大咧咧的走了過去。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候棺材忽然猛烈的震蕩了一下,緊接著被一股來自內部的力量整個掀翻,一個黑影從裏麵竄了出來,被悶油瓶眼疾手快的劈飛出去。
看清楚那東西的瞬間,我簡直控製不住心底驟升的惡寒。
不為別的,那玩意長的也太磕磣了。
上半身依然保持著女子姣好的身形,皮膚卻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暗青色,黑色甲胄掩住了胸前重點位置,不過這顯然是多此一舉。沒有哪個正常人能對這種一看就像是從哪個生化實驗室裏跑出來的東西產生興趣。
腰線以下原本應該是雙腿的位置如今已換成了一條巨大的蛇尾,上下兩部分身體銜接處甚至還有縫合過的痕跡。深青色的鱗片下隱約可見白中帶黃的蛆蟲鑽來鑽去,隨著它的動作在它經過的地麵上留下了不少這種小東西。
光禿的頭頂長出兩個形似蛇頭的肉瘤,五顏六色的小蛇在上麵安了家,占據了原本應該是頭發的位置。一張還算清秀的臉孔因痛苦而扭曲著,五官緊皺在一起,又像是在做著無聲的呐喊。一雙沒有眼白的眼睛惡狠狠的瞪著我。
好吧,我習慣了……
停頓了一下,那怪物尾巴往地上一拍猛地跳起來撲向我。
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怎麼長得,幹枯的手指上指甲長的驚人,越到末梢越是尖銳,鱗片也結實的嚇人,尋常刀劍砍上去甚至隻能留下一道淺痕。
我剛躲開躲開它的爪子,蛇尾已如鞭子一般狠狠抽來。我猛地往後一讓,勁風從眼前掃了過去。就感覺脖子一涼,用手一摸摸到了兩隻蛆蟲,喝血喝的已經肥了一圈,肉呼呼的身體很快變成了紅色。
我一陣惡心,立馬扔地上碾死。
那東西的速度出乎意料得快,往往尾巴一甩就能竄出去好幾米去,尖利的爪子能幫它輕易抓住石室的牆壁快速爬行,山鷹哆嗦著開了兩槍,被老徐一巴掌打在頭上,“那玩意一看就像是有毒的,用槍打萬一濺在誰身上你小子想害死大家啊。”
“真麻煩。”黑眼鏡從懷裏摸了把短刀,就是我從張瑞桐棺材裏摸出來的那把。本來是準備送給悶油瓶的,誰知道那家夥往長白山一躲就是十年,回來後我又找回了他那把黑金古刀。就順手送給了一直沒有合適兵器的黑眼鏡用。
“是咒縛。”悶油瓶甩下一句話就迎了上去和那玩意打了起來,好歹也說一聲咒縛是啥呀!
“小三爺,古時巫可劃分為兩個時代,其中以秦朝為分界,秦朝以後隻能稱為術,秦朝之前,卻可通神。”剛剛把短刀插進那怪物的側腰,一個分神就被它一尾巴抽到牆上,黑眼鏡抬頭衝我笑笑一溜煙又爬了起來“算了算了,注定打不死的東西啞巴你自己打吧。小三爺過來師傅給你普及一下常識。”
我不知道悶油瓶現在到底是什麼表情,也許還是那副沒有表情的表情,但從他找機會拔了那把匕首直接往黑眼鏡臉上甩的動作來看他心裏貌似也不怎麼淡定。
“啞巴你還真恨我。”黑眼鏡歪歪腦袋抬手接住,笑嗬嗬的道。
“少廢話,去找咒術核心。”
後來我才知道,咒縛是指人或其他什麼東西的靈魂被巫咒的力量禁錮無法輪回,借以巫咒的力量形成的扭曲生物。在維持它存在的咒術核心被毀滅之前是根本殺不死的,好在一般來說,不會相距太遠。
悶油瓶和小花死死的拖著那怪物,但它似乎也有智慧知道他們兩個不好惹,一有機會就舍棄他們朝剩下的夥計們發起攻擊。那些不大的蛆蟲也成了它致命的武器,被它們吸血造成的傷口竟然會血流不止,而它尖利的爪子上還帶著劇毒,為此已經犧牲了好幾條人命。
唯一能算是可疑的便是四周的壁畫,畫中人的衣著風格有很明顯的戰國時期特色。
第一麵牆壁畫的是一公子騎馬搭弓,箭尖直指一條黑龍。第二麵牆壁上同樣是一公子帶人遊獵的場麵,主角卻換了人。公子坐在馬上傾身扶起一女子,女子麵貌並不清楚,唯一可以看得出異常的是她的右眼被明顯的塗成了紅色。第三幅畫更加詭異,女子侍立在公子身畔,手中劍已染血,背景似乎是一座正在燃燒中的高塔。第四幅壁畫女子獨自立在火中,金紅的焰已沒過腰肢,冉冉而升的火焰光芒形如一隻張開雙翼的巨鳥。
“果然都被下了咒。”黑眼鏡饒有興致的道,我的注意卻完全集中在壁畫本身,
“秦文公出獵,獲一黑龍,文公以其為水瑞。”我指著第一幅畫,黑眼鏡嗯了一聲,咬破手指在壁畫上寫了個水字。
那個怪物發出一聲慘叫,不顧一切的向我們撲來。“不用管,繼續。”黑眼鏡淡定的無視了近在咫尺的威脅。
悶油瓶先一步拽住它得蛇尾,腰一扭硬生生把它摔了出去。
“小三爺知道你們家丫頭為啥不姓汪不?”
“凰之一字,代表著居中而立的皇。汪家真正的皇。”黑眼鏡在壁畫上寫下皇字。
怪物拚命掙紮著想要衝向這邊,但它的力量似乎被憑空消弱了不少,反應也越發遲鈍。
“小三爺知道這是什麼嗎?”黑眼鏡扶著第三幅壁畫。
“巫女凰淵和……秦始皇?”
“焚書坑儒。”黑眼鏡閉了閉眼,我不確定我看到的那一瞬間的波動是不是悲哀和憐憫。“一把火燒掉的,是當時幾乎全部的修行方法。那些被封印被坑殺的,除了妖族還有無數拒不交出家傳功法的隱士。那個女人真的很厲害,她開創了一個隻屬於人的時代。”
“……你恨她?”
“也算不上恨吧,隻不過這雙眼睛總能讓我看到不少我不想知道的。”黑眼鏡衝我笑笑。
瘋狂的屠殺,抵抗的後果便是族人的消亡殆盡,僅剩的後裔無一能繼承祖上的能力,在一代代演化中歸於沉寂。
神話時代宣告結束。
曾經的三靈皇族,如今龍族一脈隻剩自己一人,母親用命打開了他被詛咒的力量,然後……似乎真的被詛咒了呢……
他本無意在攙和這些上古謎題,也沒興趣為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老祖宗們報仇雪恨,所以在陳皮阿四夾喇叭下地的時候明確拒絕了。
可惜事不如人願,自家乖徒弟還是被扯下來了。
那就一起走吧,哪怕前頭是地獄,好歹掉下去的時候不用那麼寂寞。
“喂,喂?喂!”
“啥事?”微微走神的黑眼鏡立刻恢複了過來,我讓他一驚一乍的表情驚了一下,沒好氣的道,“看看你是不是死了!”
黑眼鏡抬手捂住半張臉忽然就笑出了聲。
“這裏該用什麼?”我滿頭黑線的看向他,這算什麼事,那邊可還打生打死的呢?。
“沒什麼沒什麼,就決定還是皇吧,主宰著萬物生死的皇。”黑眼鏡笑眯眯的把字寫好,那怪物的慘叫證明了答案的正確。
笑,當然是因為開心嘛……
墨鏡下的眼睛閃著冰冷的光,一起走下去,就會很開心,其他的都不重要。阻礙的人將由我來負責——最終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