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水妖  水妖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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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井不深,或言之,很深。
    我站在水井邊,觀察了好久。除了發現有濕淋淋的腳印外,其他的異常情況,並沒有發現。而我哥,卻站在門檻上遠遠地叫我,“吃早飯啦。你呆在那兒幹什麼啊。”
    我應聲返回。穿過一片高及膝蓋的草叢——由於附近的老人逐年去世,這兒本寸草不生的庭院卻也開始荒草蔓延——踏上高高的台階,回到了老宅。老宅正前方,是一塊客廳。我們將八仙桌抬出,擺上飯菜,開始用餐。也許是已經看開,老人高壽而逝,用旁人的話來講,已經是很幸福的事了。所以今天我們多少沒有沉浸在悲傷中。
    也許生活本身就是這樣,無論多大的風浪,隻要度過,就會很平靜。平靜地生活,安靜地過日子。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情緒,踏踏實實,一輩子。
    我收回思緒,捧起碗,用筷子沿著碗的邊沿劃一圈。這種吃法也有講究。這樣可以最大程度地使滾燙的粥不至於燙到嘴,又能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因為越靠近碗的邊沿,越是散熱得快一些。
    “你什麼時候回去?”哥擱下用完的碗筷問我。我咽下一塊醃製過的薑片,答道,“最近兩天吧。哥,你呢?”
    “我還有些事,可能要多呆幾天。”哥看了看我,“如果你不急的話,就陪我留下來吧。”
    “恐怕不行,我假是死的,沒法變動。”我歎了口氣,“我何嚐不想多請幾天假,但是窗口單位,你懂的,沒辦法。”
    “好吧。”哥道,“我也不勉強你。”
    吃過飯,我離開老宅出去散散步。沿著旁邊的小巷子,我一直走。路的兩旁的風景,很神奇的沒有大變樣。難道時間都在這兒凝固了嗎?為什麼十幾年過去,這兒還是這樣的風光?隻見兩旁房屋的主人們,搬出椅子,坐在高高的台階上,曬著明媚的陽光,或是低頭織著毛衣,或是用鉤針勾著鞋底,或是兩三個垂髫小兒嬉笑打鬧、追趕著,或是少年趴在一張小小的書桌上寫大字。生活在這裏很安逸。到處都飄散著泥土的香氣,也許不是香氣,隻是黴菌的氣味。
    我沿著大路慢慢走,慢慢走到一片荷花塘前。亭亭玉立的荷花,掩映在綠油油的荷葉之中。風輕輕一吹,傾倒一片。水也清泠,能看見銀白的小魚在水下自在地遊動。水草豐美,鮮黃色的鴨子滑動著紅豔豔的鴨掌,在碧波蕩漾間吞食著水草。
    我不由自主地蹲下身,靜靜的。任由湖畔的垂柳,用它那多情的柳條兒弗落在我的發絲間,肩膀上。
    很突然的,我感覺身後有一股力量將我往前一推。我措不及防,整個身子都往前一伸,眼見著即將墜落湖水中。倒黴催的,我不會遊泳。而這塊水域,據說很深。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忽然一隻手伸來,從一側拉住了我。
    我忙反手握住這隻手,順著手的主人的力量,回轉身,站穩。我的眼前出現一個美男子。是的,美男子。用帥哥這樣庸俗的詞彙來形容他甚至都是在玷汙他。
    我不自覺鬆開他的手,心懷好感道,“謝謝你。”
    他笑了笑,“不用謝。”
    我這時注意到,他的頭發是濕的。“你,”我指著他的頭發,比劃道,”你這是才剛剛洗過頭嗎?”“哦,”他不在意地繞了繞自己垂在眼前的劉海,“我喜歡讓太陽幫我曬幹。”
    “雖說如此,如果不及時枕幹,一旦經風還是比較容易感冒啊。”我好心道。
    他看了我幾秒,看得我多少有些不自在了,他才說,“你可以幫我枕幹頭發嗎?”
    “啊?”這個要求來得有點突然。我搔了搔腦袋,不過人家剛才及時拉住我,那我做這點小事也是可以的吧。於是我點了點頭。
    隨後,他走到附近一間閑置已久的小木屋。“進來啊。”他站在木屋前衝我招手。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他的身後,木屋裏黑漆漆的樣子,莫名地心裏有些不安。
    “怎麼了?”他看著我,問我。每當他看我,我總有種他是在深情凝視我的錯覺。雖然我知道這隻是他的眼睛比較深邃,眉眼比較嫵媚,才帶來的效果。換做是哪怕一顆含羞草,他看一眼也能讓含羞草害羞地閉上枝葉。但我還是有些莫名的心跳。
    心跳?我低頭看看自己,貨真價實的男兒身。好吧,我隻是比較喜歡欣賞美好的東西罷了。一切美的東西,都會讓我心跳。所以,我不是gay。嗯,不是。
    “進來吧。”他再次重複道,還伸手來拉我。當他的指尖接觸到我的掌心時,我渾然一抖。那是非常冰涼的觸感。他的手很冰,冰得似乎是剛在井水中浸泡過一樣。轉而我忽略這個念頭,還是隨他走進了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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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難道住這兒?”我有些驚訝。木屋裏的生活用品一應俱全。站在外麵看,完全想象不到木屋裏麵的空間居然有這麼大。能容納如此之多的東西,包括一台冰箱,一部電視,一張雙人床,一個桌子,一個沙發,若幹家具。
    我走到木桌邊的高椅子上坐好,“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水耀。”他低著頭在床頭櫃裏翻找著毛巾。
    “你姓水啊。跟水均益一個姓。這個姓還是挺稀罕的在我們這邊。難道你跟水均益一樣是蒙古人?”我開玩笑道。
    “水均益是誰?”他眨眨眼。我被他的眨眼萌到了,隻好避開眼去。唉,禍水啊。
    “水均益是央視的一個著名主持人。”我頓了頓,一邊接過他手裏幹燥的毛巾,一邊問,“你不會連央視是什麼你都不知道吧?”
    他笑了笑,沒說話,隻是很安靜地自己搬了一個小凳子在我前方坐下。他毛茸茸的長發在我的眼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著幹毛巾給他枕水。從沒做過這樣溫柔的事情。本來這種事也算是比較親密的人才能做的吧。
    為了化解尷尬,我繼續找話聊,“你工作了嗎?還是說在上大學?”
    過了好久,他才回答,“念大學。”
    “在哪兒念啊?我看看我們算不算同校師兄弟。”我笑。
    “你在哪兒念的大學?”他反過來問我。
    “南油啊。”我問,“你呢?”
    “南……財?”他似乎是在小心地挑選著字眼。
    “哇,搞財經啊。那你以後出來特能掙錢啊。”我笑,“真羨慕你啊,小學弟。”我低歪了腦袋看他。他似乎被我湊到他眼前的臉一驚,連呼吸都屏住了一般。我沒在意,繼續道,“你是比我小吧?你多大?”
    說話間,我能感覺我呼出的熱氣吹到了他的臉上,然後又返回回來,呼到了我的臉上。我突然感覺這個姿勢多少有些古怪,正欲縮回身去。他突然伸手按住我的後脖。
    “?”
    下一秒,我感覺嘴唇上濕漉漉的。再下一秒,我落荒而逃。
    初吻被一個男人奪走了。這真是荒唐啊。
    慌慌張張地回到老宅,正麵迎上老哥。他攔住我,“你怎麼了?這麼驚慌?”
    “沒事。”我定下心,“是運動呢。跑步跑得氣喘籲籲啊。對了,哥,你打聽到這地方去城裏最早是幾點的車嗎?”
    “怎麼?這麼趕?不吃過午飯再走?”哥有些驚訝。
    “不了。”本來是打算能多呆一會就多呆一會。但現在,我卻是連一秒也不想多呆了。
    後來,我乘早上八點鍾的入城班車,離開了老宅,離開了故鄉。
    再後來,工作很忙碌,忙到我幾乎快忘記這件事了。大約過了一年左右,聽說舅舅打算將老宅拆掉建居民樓賣,一堆親戚反對,包括我哥。他發郵件給我,讓我和他一塊回老家去阻止舅舅。我其實是不願意參合這件事的。畢竟老宅的房產早已是歸於舅舅的名下。那至於他拿這塊房產做什麼事,也是我們旁支所無法管的。
    但哥很固執,發郵件的當天,就乘高鐵來到我工作的城市。二話不說,即動手給我草草地整理了一下行李,還定好了第二天的車票。無奈之下,我隻好跟隨他一道返回老家。
    直到再望見老宅,和老宅旁的水井,我才恍然記起,一年多前,在這兒曾經有一個陌生人奪去了我的初吻。不知時隔近日,那人是否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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