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依舊 086 心痛失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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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行宮地處高出,遠遠望去,三麵全被沙海環抱。此時的沙海金銀交錯,有種綺麗妖冶的美。
白灼辰一手扶著欄杆憑欄遠眺,然而眸色卻如墨般暗黑混沌。
大雪寂靜,人聲不聞。
白茫茫的一片,這般的無邪美好,就像是最初的誓言一般,叫人心動。
他垂眸,握著欄杆的手移開時,那裏已經有了深深地指印。而這一片潔白無瑕的雪能不能洗淨他們之間的一切呢,讓他們的關係也如愛戀本身那樣簡單美好。然而他忘了,他們的相遇本就是那麼的不堪,沒有愛,隻有利用。
她的丫頭死了,她那樣的身心俱碎,哭倒在他的懷裏。他覺得她現在已是如此的脆弱,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破碎,離他而去一般。不,已經離去了,他們的孩子已經離去了。
為什麼他沒有早一點知道!明明這一路上,她的症狀那麼明顯,而他隻擔心著掩蓋那個謊言去了。他厭惡的一笑,像是對自己,“嗬嗬嗬……”聲音狂放又帶著蒼涼悲痛。
不,即使他察覺到了也沒用,太醫說了,那個孩子還是保不住!還是保不住……
當他發瘋一般將她帶回來的時候,太醫診脈之後,顫抖地跪在地上,“琅妃娘娘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三個月了,那是他們的第一次。可是還來不及高興,他望著她裙子上還在不斷蔓延的猩紅,心裏就像被迅速掏空了一般。
“保住這個孩子,否則朕殺了你。”他眉眼冷酷,像是被惹怒的惡魔。
年邁的太醫磕頭連連:“老身已經是半截身入土的人了,不敢欺瞞皇上,隻是……”他老淚縱橫,“隻是這孩子即便沒有這次的刺激,遲早也是保不住的啊!”
白灼辰從地上一把抓起太醫的衣領:“什麼叫遲早保不住!”
那太醫顫顫巍巍的道:“回皇上,娘娘之前身體裏婆蘿草的餘毒還沒有清幹淨,本是不能懷妊的。即便現在懷上了,但是這個孩子本身就帶著母體的毒,時間一久,母體支撐不住,孩子就會掉下來的。”
白灼辰身子猛地往後一踉蹌,鬆開了太醫,木然地移眸看著床上不省人事的人,眼底是卷著痛苦的驚濤駭浪。他慢慢走過去,握住她的手。
那太醫顫抖地道:“皇上節哀,眼下最重要的是娘娘的身體……由於懷孕的原因,之後的解藥並沒有起作用,隻怕娘娘身上仍然餘毒未清。”
白灼辰猛地抬起頭,又看著琅鈴緊閉的眉眼,半響他暴怒一聲:“滾!給朕繼續配製解藥!”
那太醫還想說如今宮中的婆蘿草已經用完,但是看皇帝已經怒不可遏,饒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他也心中畏懼,隻能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
白灼辰將額頭抵在她的手背上,就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一樣,他低沉地喚著她:“你快醒過來!我們的孩子……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他心裏一陣陣惶恐,橫在他們中間的鴻溝就像窗外的那片沙海一樣,如果再加上這個孩子……他心底害怕!這是他的報應吧,為了確保她會嫁來大泱,他用了那樣的手段,不惜給她下毒,現在這毒卻帶走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是他的運氣太不濟,還是命中注定會輸在她手上。
琅鈴感覺自己一直在往下掉,而身子除了有下墜的感覺還有徹骨的疼痛,她大聲地叫喊著,卻發不出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她醒來睜開眼睛一看,卻是躺在床上。一室清幽寧靜,周圍布置得優雅整潔,有些眼熟。她慢慢的起身下床,揉著發漲的腦袋。
走到門口一陣清風拂過麵龐,頓時讓人神清氣爽,待她睜開眼睛時,才被眼前一片粉紫色驚豔到。滿院的木槿開得正盛,那一朵朵飽滿沾染著晶瑩剔透的水珠的花朵,光線透過花瓣,就像是美人的麵紗。再抬頭一看那溫熱的陽光,竟然是盛夏時節,她被陽光照得有些恍惚。她忽然記起,這裏是重華宮。
忽聞一聲少女的淺笑,琅鈴循聲望去。桃紅的衣衫,清澈的眼眸,爽朗幹淨的笑容,正如這夏日的陽光,她紅唇微撅:“我的公主,你怎麼才起來呀,今天可是大日子啊!”
琅鈴怔怔地看著邁著輕快的步子朝自己走來的少女,不是秀兒是誰!
“秀兒——”琅鈴呆呆的喊,秀兒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主子是睡迷了麼?快讓秀兒給你梳洗打扮,樓蘭王和祭司大人等著呢。”說著輕輕推著琅鈴又回到了屋子裏。
秀兒哼著小曲,幫琅鈴梳洗打扮。她動作輕柔但麻利,不一會兒已經將琅鈴拾掇妥帖。琅鈴摸了摸身上的衣衫,淡藍的顏色,輕盈的衣料,如水一般。她又忍不住望向銅鏡中的人,這是自己嗎?琉璃珠穿著緞帶將頭發半束在腦後,明眸閃動,膚若凝脂閃著粉紅的光澤,一雙朱唇豔麗如玫。
“主子,別看了,快隨秀兒去大殿。”她由秀兒拉著,她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溫熱。
進了殿,兩個頎長綽約的身影,一個玄黑,一個暗金。瀾止站在一旁朝她微微頷首,眸光如水,帶著欣慰的笑意。玨昊坐在堂中,掩飾不住眼中的驚豔。
她愣愣地站在那裏,不知要做什麼,瀾止走過來,微笑地指著宮門口:“你看,接你的人來了。去吧。”他神色中好像閃過什麼,琅鈴沒有看清楚。
琅鈴朝宮門外走去,回頭又看見秀兒捂著嘴笑。
待走到宮門,隻見一棵巨大的樟樹下,立著一個人,銀衣賽雪。陽光透過枝葉斑駁地撒到那人身上,落到地上。一陣微風吹過,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牽起了那人銀色的衣衫。他高大偉岸的身軀轉過身來,傾世無雙的俊美容顏對她微微一笑,那一刻她覺得整個世界仿佛都失去了神采。是他!
“公主,我來迎娶你了。”他聲音溫醇如水。
迎娶?琅鈴還愣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來,突然之間龐大的隊伍出現在她眼前,就像馬上要遠行一樣。
琅鈴回頭望向重華宮,秀兒走了出來,高興地握著琅鈴的手:“公主,快去吧。秀兒祝公主和大泱皇帝百年好合。”
白灼辰過來牽她的手,她走了幾步,見秀兒仍然站在那兒。她癡癡的問:“秀兒,你不和我一起走麼?”
秀兒笑著說:“秀兒不能陪著公主了。”
琅鈴突然覺得緊張不安:“可是秀兒,我們不是說好了姐妹相待,你不陪著我嗎?”她從白灼辰手裏掙開一隻手,想要去握秀兒的手。
秀兒卻笑著往後退了一步,燦爛一笑,聲音清亮甜美:“公主往前走吧,秀兒希望公主快樂地生活下去。”說著,她笑著轉身,就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宮裏。
琅鈴想叫住她,大聲的喊著:“秀兒——秀兒——”
可是身邊的景象急速的轉換,一眨眼秀兒早已消失蹤影,重華宮也不見了,眼前變成了大片的沙海。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想問白灼辰,一回頭卻發現背後除了黃沙,什麼都沒有。
一瞬間好像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她茫然不知所措。身子一顫,她震驚地發現腳下的流砂在吞噬著她的身體,她的身子在急速的下降,她心下駭怕,大聲叫喊:“秀兒救我……白灼辰救我……救我……”
“我在。”一聲低沉有力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她打開眼睛,就見他滿臉心痛的看著她,他的雙手還握著她的肩,“辰……?”她模糊的喊,眯起眼睛,明明這麼近她卻看不清他的樣子,伸出手揉揉眼睛,才發現眼裏、臉上早已全是淚水。
這才看清了他青黑的眼底和憔悴的臉龐,她繃著的那根弦終於斷了,她撲倒他的懷裏哭著:“剛才我掉進流砂裏了,我好怕,但是你和秀兒一下子都不見了,我——”
白灼辰垂眸,將她抱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脊。
琅鈴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望見白灼辰背後的那扇窗外,仍舊是白茫茫一片,雪花飄飛。
原來……不過是夢一場。
是了,秀兒已經……
她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仿佛隻要眼淚不留下來,這一切就不會是真的一樣。然而竭力忍住的淚水還是滴落,什麼也改變不了。
“想哭就哭出來,朕在這。”白灼辰在她耳邊輕聲道,溫柔地撫著她的秀發,眉眼間卻是無法掩藏的痛惜,即使看不見她的臉,但抱著她就能感覺到她的顫抖,就好像能感受到她撕心裂肺地痛一般。
她隻是緊咬著牙關,本該沉痛的哭聲變成了無聲的啜泣,良久,她死死地抓著白灼辰的衣衫:“辰……是我……是我的錯……”她語不成調。
“不是你的錯,是朕的錯。”他聲沉如石,將她抱得更緊,“這一切是朕的錯,所以這自責也應朕來背負,你沒有錯,聽清了嗎?”
琅鈴一愣,一切?她聽出了他黯沉的聲音中壓抑著的沉痛和悲傷,她突然心中一動,好像意識到什麼,目光觸及到桌上已經空著的藥碗,她驚顫地慢慢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