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如履薄冰
    這一日，京都城口被堵了個水泄不通，即使街道兩旁有禁衛阻攔，人群仍洶湧似浪潮般。城門口正對著的幾家酒肆茶樓生意簡直紅火得不成樣子，不少人在二樓訂了雅間，憑著雅間的窗便得以觀得下邊風光。據消息，今日藩王世子將要抵京。
    杜窅扶著窗欞立在雅間內，向下望去，人頭攢動。忽地，悶悶的人群一陣騷動，不知是誰喊道：世子來了！所有人都熱切將目光投向城門。城門緩緩被敞開，發出厚重的聲響，便似人心中敲著的鼓，一下又一下。皇帝派來來接待的人馬已然在城門口等候多時，見人終於到了，眾人都一掃不耐。
    探頭人已然飛馳而入，高聲大呼：“世子到――！”抬眸望去，聞得陣陣馬蹄聲，前頭護衛的是藩王麾下的鐵騎，整支隊伍裝備精良，步伐整齊劃一，看得出是訓練有素。這隻隊伍是用來護衛世子一行安然順利來京，由於法令，不多時便得返程。
    以後的是一行車轎，隊伍盛大，以示藩王重視。人群馬匹簇擁的那輛轎子，坐的便是藩王世子了，亦是質子。
    皇帝派遣來接待的是如今聖上寵愛的三皇子。三皇子一行人已然等候多時。接下來的，便是雙方言語交鋒了，言語間怎能沒有鋒刃？杜窅忽地覺著無趣。正欲關窗，目光望向對麵的茶樓，卻見著那人唇角輕揚，亦望向了自己。霎時四目相對，杜窅垂了眸子，並未將目光移開，隻是合上了窗。
    陸影疏笑意愈發地深，見那竇淮關了窗，隻轉回目光，望向了下邊的藩王世子與方老三。笑道好不容易方老三也正經一回。
    質子入京，陸影疏何嚐又不是推動者？
    緩步下樓，身旁的小廝遞上大氅，杜窅接過，披在身上。轉眼已是滴水成冰的時日了，樓外寒風呼嘯而起，讓杜窅想起了江南。抬眸便見著一襲單薄白衣卻仍舊身形筆挺的世子，嘴唇已凍得發白，他的神情還淡然如往昔。
    北方的朔風，可不似南方的暖軟熏風，杜窅心道，肖世子，以後的日子，想來不易了。
    “陸公子亦前來觀看世子入京？”杜窅見著翩翩而來的那人，笑道。
    “可不是？聖上可是特特讓我們休了一日的假。前段時日見你病了，如今已有月餘，病可好全了？”來人笑著道，這般的季節，他仍舊隨身帶著把紙扇。杜窅隨口答：“不差了。”
    陸影疏打量一眼，見他披著大氅：“竇公子長在南方，終究有些畏寒。”“舅父家便在南方，習慣了四季如春。”是啊，隻是怕沉醉在哪兒，忘了姓名。“這般，便注意些，京都可有些冷。”杜窅聽了陸影疏的關懷，仍舊淡笑，一雙眸子便是那笑意也暖不了的寒潭：“陸公子也是。”
    “世子來京，我們可要給他送去消息？”尺素問。
    “不急，他才剛到京都，況且皇帝一定盯得很緊。”杜窅篤定答。
    “想來藩王並未告知他我們的事，意在讓我們自行為世子送去消息，那要如何讓他知曉我們在京都？”
    “世子睿智過人，即便憑著蛛絲馬跡，也一樣可以知曉。”
    尺素知道，杜窅已然安排好了一切。
    陸影疏這日下午便被召到了皇帝跟前，禦書房內一片肅然。
    “陸侍中，藩王質子一行來京，你可有何看法？”大安皇帝便闔著眸，麵無神情地問道。陸影疏弓下身子，謹慎答：“微塵愚鈍，不知聖上所指。”大安皇帝低低笑了：“不知？那好，朕便問你，你覺著藩王是否有謀逆之心？”
    陸影疏心下一震，思慮一番：“年初時，南方大旱，藩王便私自廣施銀糧，救濟百姓，從此以往的聲譽便更增一番。再加之藩王戍守南蠻多年，戰功赫赫，如此，若是有謀逆之心，便為大患。”
    他並未正麵回答，隻是說出了皇帝心中的憂慮。藩王是否會謀反，他說不得，而是該由皇帝說。
    “那依愛卿所見，朕當何如？”皇帝聽了陸影疏的看法，睜開眼，定定道。
    “質子已然抵京，聖上該打壓藩王氣焰，臣以為，當削藩。”
    是啊，質子抵京，隻要握住了他，藩王就算不顧兒子性命而謀反，位子該傳給誰坐？接下來，不論如何都改削弱藩王勢力了。
    “隻是，藩王送來質子已是退讓，如果再提削藩……”
    陸影疏垂頭不語，他隻知，皇上已然決定了要削藩。藩王是隻大老虎，如果不拔去虎牙，遲早會成為大患，此事不容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