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蜀道之難
    尺素揭開玖娘依照杜窅前些日的吩咐送來的密信，訊速閱覽一遍後，臉色驀地轉變。
    她望向杜窅：“玖娘送來消息，道是朝堂上已有動靜，皇帝有意削藩。”
    杜窅目光一閃：“削藩？”意料之中卻又意料之外，杜窅轉而又低低冷笑了幾聲：“藩王不顧勸，阻操之過急，不想招至了皇帝的疑心，削藩是勢在必行了。”
    “不過，真欲實施還需廢些時日。現下藩王送來了質子，皇帝師出無名，且大安朝是馬背上打下來的，自開國以來便是太平盛世，安定了數十年，任誰也不想大動幹戈。曆來削藩都會招致動蕩，朝堂上也該是一片反聲。”
    “若真的削藩，我們該如何？”尺素聲音沉了下來，想著後果。
    “若是那般，我們都將是俎上的魚肉，”杜窅肅然，目光凝重，“藩王遣我們來京，而目的尚未達成，計劃僅僅伊始，剩下的時日已然不多了。”
    若是皇帝執意削藩，反心已定的藩王必定不會苟同，那麼，藩王隻會被提前逼反了。
    十二月月末，各部各司都由吏部組織進行了年終考課
    “吏部員外郎竇淮，經本部考功司依照本朝‘四善二十七最’舊製考課，判爾‘三善無最’，一善清慎明著，二善公平可稱，三善克勤匪懈，列為本次考課中上等，允以升調，經尚書大人屬意，任爾五品郎中。”考功司派遣前來考課的郎中揚聲念道，向一行排列著的官員掃視而過。
    所謂“考課”，便是本朝選司吏部對中央或地方官員定期舉行的考察，“四善七十二最”是大安朝沿襲唐朝對官員升降的考評標準，而經考課後位列中上等者，皆可予以升調。杜窅在吏部職不過三月，被斷為“三善”，得以升調。
    杜窅躬身受命，待考功司一行人宣布完考課結果離去後，周遭沸騰一片，人群似炸開了一般。杜窅不與人交好，一時眾人隻是訝異，並未有人上前貿然多言。短短三月，便得以升調為五品郎中！升官為何在他身上變得如此容易？到底是憑何本事，能夠在這官場內混得如此風生水起？
    杜窅斂了嘴角掛著的笑，徑自仍回到官署內辦公。
    旁人見著隻覺杜窅僥幸，實不知反省為何自己便未撈得個升官的機會。
    陸影疏正為來年的科舉犯愁，大小事宜尚且都堆壓著。替他打下手的六品員外便送來消息，本年考課結束，上任不過三月的竇員外晉升為五品郎中。
    陸影疏揚起唇角，似在他意料之中。隻是想著當初竇淮未有參加鄉舉，得地方舉薦，不然若是通過科舉這條道，隻怕他的仕途比現在更為順暢。至於竇淮為何要通過如此極端的方式入仕，陸影疏不得而知。
    杜窅又得了吏部尚書召見，起身來時，心想此次不同了。
    吏部尚書的辦公處所在官署正堂側的偏堂，自員外們辦公的南側偏房到此處也稱得上是七彎八拐了。
    “竇郎中，可知本官找你前來所為何事？”吏部尚書幽幽問。
    不料他會如此開門見山，杜窅勾唇淡笑：“屬下不知。”
    不知出於何種居心，藩王如今才派人送來消息，杜窅想，吏部尚書應該也是不久前才得知。藩王一直對外對內都有所保留，不到必要時刻，絕對不會把自己所有的勢力公之於眾，他從未信過任何人。
    “削藩一事，竇郎中想來已是有所耳聞了，且說你有何看法。”吏部尚書撿過案上的兩顆琉璃珠放在手中把玩。
    “想必尚書大人心中已有成見，不必屬下再過多言。”杜窅垂眸。
    “好個不卑不亢的竇郎中，”吏部尚書笑了，眼角的紋路堆做一處，看不透喜怒，“本官倒是覺得藩王作繭自縛，處境會是不妙。”
    “正如大人所見。”杜窅仍舊拱著手，恭敬答。
    吏部尚書望著杜窅，目光幽深，笑意更深。
    隻歎不想那竇商所說的那領著一批人馬在京都站穩腳跟，並以驚人手段發展在京勢力的，便是立在自己麵前這看似手無寸鐵書生模樣的青年。
    這是京都，天子腳下的地盤。若是大安皇帝知道，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便有藩王的一批勢力，不知會作何感想。所謂“蜀道難”，不過如此，可偏就有人不畏蜀道之難。
    兩人都不再多說，點到即止，剩下的，也不便在此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