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蒼擎徐徐睜開迷離含混的雙眼，發現雙眼毫無焦距，視野矇曨不清。他感覺頭疼腦昏，恰如直麵宿夜深醉後初醒時難以言狀的汙黑世界。
    半晌，衛蒼擎昏沉遲緩的大腦終於開始運轉，倏然間，他覺察出一絲難以忽略異樣。頭頂之上的上鋪床板何時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是粗白淒冷慘烈的天花板？
    他難道不在寢室？他身處何處？衛蒼擎掃視四周，突然頓悟，但隨即疑惑叢生。話說之前半晚時分，殷明湛邀他一同進餐。之後，之後發生了什麼？衛蒼擎揉了揉太陽穴。
    這時，殷明湛的麵龐閃入他略微清晰的視野，清秀俊麗的麵龐上堆滿厚重的倦怠，傲慢與不屑。
    “你醒了？不容易啊。你發高燒昏睡了兩天。怎麼？你有必要這麼吃驚嗎？”
    衛蒼擎閉住因驚愕困惑而微張的唇，轉而展露一絲溫暖宜人的微笑。
    “不吃驚。你肯來我家照顧我，這在我意料之中。我為什麼在家？之前發生了什麼？”
    “你那晚。”
    “蒼擎，你醒了？醒了就好。小殷照顧了你兩天。”
    “阿姨。”
    “媽。”
    衛媽媽眉頭不展，焦急難耐中帶著微微的欣喜。她走到近旁摸了摸衛蒼擎寬廣光潔的額頭。
    “還好，燒退了。正好軍訓明天就結束了，在正式開學之前你可以好好休整休整。你這孩子還是不會照顧自己。你身體壯實康健，向來沒什麼大病小恙。”
    衛蒼擎展露一絲煩厭的表情。“媽，我快十八歲了。你還嘮叨我。你不放手，叫我如何成長。”
    “我看小殷就挺會照顧人。你要好好感謝他。你前天晚上昏倒了，是他和另外兩個室友抬著你去校醫院看病。基於你最近的狀態，醫生建議你回家休整。之後小殷又打車送你回家。他昨天來看你，今天又請假來看你。”
    衛蒼擎側頭看向殷明湛，笑著說了聲謝謝。那微笑充斥感動，欣慰，甚至是柔情蜜意。衛媽媽就在近旁，衛蒼擎不敢造次。
    殷明湛乖巧溫順地笑著點了點頭。衛蒼擎突然微微一愣。對他而言，這樣的殷明湛過於陌生生疏。衛蒼擎朝殷明湛眨了眨眼，心想你小樣真會在家長麵前裝模做樣。
    “小殷真是個乖巧的好孩子。你們好好相處啊。”
    “媽，我一定聽你的。”
    “晚飯準備好了，準備開飯吧。”衛媽媽離開了臥室。
    “蒼擎，我扶你起來。來，穿上這件外衣。”
    此刻，衛蒼擎心滿意足且心花怒放。殷明湛湊在近旁扶衛蒼擎起身，衛蒼擎在殷明湛耳旁低聲言語。
    “明湛，你算是見過家長了。你現在可是我媽給我指定的男友。你說我倆之後如果不在一起，我是不是算是不孝呢？”
    殷明湛微微側頭直視近在咫尺的衛蒼擎。殷明湛雙眸中的冷光略微一滯，眼底與心底的細浪微微翻滾著，似乎有什麼思緒瞬間閃過，轉瞬即逝。
    之後殷明湛眯了眯眼，彎了彎嘴角，展露一絲微笑。然而那戲謔的笑意中包含著不屑與敷衍，他的眼神中含帶一絲冷意。
    許久，殷明湛吐出四個字。“你想多了。”
    衛蒼擎希望的孤舟頃刻間覆滅在狂風巨浪刻骨無情的翻雲覆雨之中。衛蒼擎表情僵硬，他機械地撇了撇嘴角，幹笑了兩聲。
    “嗬嗬。你可真是絕情，你從來不給我任何希望。”
    “是嗎？也許吧。我們才認識一個月，你對我的感覺能有多深沉？”
    “我，好吧，你說得對。”
    四目交彙，衛蒼擎吸了吸鼻子，殷明湛的味道充斥在鼻息之間。你的明眸，你的鼻梁，你的朱唇，你的皓齒，如此，如此令我沉醉，令我難以抗拒。如今我這般貼近你，卻為何貼近不了你的心？
    “啊~”衛蒼擎突然一聲低歎。他毫無征兆間抬手捏住殷明湛的下顎，飛快地一啃。
    殷明湛微微一愣，隨後擰了擰眉。
    “蒼擎，你還真喜歡啃我。你不會起反應了吧？你別做傻事，如果你媽發現。”
    “嗯，知道。我隻是，隻是真的很喜歡這麼貼近你。”
    “起來吧。”
    殷明湛刮了一下衛蒼擎高聳的鼻梁，眼神中閃過一絲溫情，一絲淡淡的滿足。
    衛媽媽特意為衛蒼擎準備了白粥，所有的飯菜均清淡可口。
    衛蒼擎低頭看著白粥，突然腹中一陣波濤翻滾，一股惡流翻湧向上，洶湧澎湃，橫衝直撞，直撲麵門。衛蒼擎在千鈞一發之刻朝衛生間呼嘯而去。
    對，就是這種令人作嘔的感覺。之前，那天晚上也是這樣。
    衛媽媽和殷明湛麵麵相覷。
    “阿姨，蒼擎前天晚上也是這樣。他當時幾近將心肺都嘔出來。”
    “這孩子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極少這樣。”
    “阿姨你別擔心，他可能大致明後天就能痊愈。他隻是感冒受涼了而已。”
    衛蒼擎返回座位，他再次低頭看著白粥，腹中突然又感不適。他又仔細瞧了瞧其他的菜肴。
    “唔。”他低頭捂住口一陣幹嘔。
    衛媽媽溫柔關切地撫了撫衛蒼擎的後背。衛蒼擎抬頭看向憂心忡忡的衛媽媽，眼神慌亂驚恐。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我的孩子，你這是怎麼了？”
    “牙齒，牙齒，我的白粥裏全是牙齒。啊~”
    衛蒼擎突然白眼一翻，腰部一軟，身體一顫，昏厥過去。
    “嘻嘻嘻。”
    衛蒼擎回首一瞧，頓時心下一驚。那個男人，對，那個在夢中恐嚇他的男人。
    “你真沒什麼本事。就你這心理素質和身體素質還上警校當刑警？真是天大的笑話。嘻嘻嘻。太可樂了。”
    “你。啊。”
    衛蒼擎身體一晃，險些跌倒。他一陣頭昏眼黑耳鳴，剛才似乎有什麼力量貫穿了他的身體，那股摧古拉朽般的巨大力量拖拽著他披荊斬棘般前行。
    他虛弱的身體緊貼鋪滿粗糙沙礫的堅硬地麵，後背一陣陣刺心的疼痛。一汩汩鮮血絲毫不間歇地從大大小小糜爛的創口處噴薄而出，一道道蜿蜒悠長的血跡紅煞煞刺眼地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