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顏艱難地將手從雨東的掌握中抽離，麵對始終不肯動搖對自己感情的雨東，她無顏以對，這樣的深情，她終究隻有辜負了。
    “雨東，我不是堅持自己的錯，也許，最初我愛的人確實是你，可是，雨西對我而言，一樣是最重要最無法割舍的。我沒有欺騙你，沒有欺騙雨西，更沒有欺騙自己，我是真的愛上了雨西，現在的我，愛的人隻有雨西。”歡顏艱難地將這句話說完，根本不敢去看雨東的雙眼，驀地站起，“對不起，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待衝到隔壁的洗手間時，歡顏才允許自己將淚水暢快地落下，多少無奈，多少不得已，多少黯然神傷，多少悲歡無助，都借著這淚水傾瀉而下。
    篤篤篤，有人輕輕地敲門，並傳來禮貌地問話聲，“小姐，請問你需要什麼幫助嗎？”
    歡顏頓時止住了哭聲，這裏畢竟還是公共場合，她這樣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哭，難怪引來旁人的注意。她胡亂用手抹了一下臉，用最快的速度安穩了一下情緒，將門打開，隻見到門外有張美麗的異國女子的臉龐正關切地望著自己，而那張臉不知為何竟覺得有點熟悉，仿佛似曾相識。
    “我沒有事，多謝關心，不好意思，情緒略略有些失控。”歡顏匆匆解釋，她不敢太過注意對方，勉強扯了一個笑容，便幾步衝到洗手台前整理自己。
    對方聽了她的解釋，卻沒有半分要離開的意思，反而跟了上來，並上上下下一個勁看她。
    歡顏連忙照鏡子，是不是自己哭得太狠，妝容變得一塌糊塗，可是自己一向都是不用彩妝的，也不可能哭成一個熊貓眼呀。
    “我臉上是不是哪裏不對？”歡顏忍不住開口問對方。
    對方仍在仔細研究她，眼神中帶著點小詫異，緩緩地開口，“請問你是沈歡顏小姐嗎？”
    歡顏瞪大了眼睛，自己沒有那麼出名吧，怎麼隨便碰到一個人就報得出自己的名字呢？她登時把剛才的傷感全嚇了回去，“是的，我是沈歡顏，您認識我？”
    “不對不對，你不應該在這裏。”對方的國語在外國人中已經算是難得的流利了，但還是有些許生硬。
    “請問您是哪位？您怎麼會認識我？”歡顏更覺得莫名其妙，繼續追問。
    未料到對方完全沒理會自己的提問，反而突然轉身就往外跑去，留下歡顏一個人在那裏目瞪口呆，完全摸不著頭腦。
    歡顏實在想不通剛才那位美麗的異國女子怎麼會報得出自己的名字，又為何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後突然消失，好在她本不是一個特別有強迫症的人，想了一會想不出個所以然，她也就放棄了。擺在她麵前的最大的難題是如何說服雨東。
    一想到雨東，歡顏的心痛就無法抑製地蔓延開來。是啊，雨東從頭到尾都沒有錯，他始終愛著她守護著她，這份愛不曾因為她選擇了雨西而有絲毫的轉移，而她又是如何對待雨東的呢？她隻有一次又一次的抱歉，隻有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她真的何其忍心！
    可是，除了抱歉和拒絕，她還能夠給予雨東什麼呢？她的愛已經給了雨西，她的心太小，她的愛中容納不了兩個人，她能夠給的隻有她的友誼，可那是雨東需要的嗎？有時候，歡顏甚至希望雨東恨自己，這樣她就沒有那麼多的自責和心酸了。
    這一刻的歡顏心亂如麻，她不可能永遠躲在洗手間裏不出去，她總要麵對雨東，總要給出一個理由，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
    歡顏細細地對著鏡子照了一下，鏡中的自己雖然眼眶仍是紅紅的，但神情已經穩定下來，沒有剛才那麼淒惶無助，她對自己說，雨西隻是工作壓力太大才疏忽了自己，他答應自己會一點點減輕這種壓力，他已經盡最大的努力抽出時間來陪自己，自己不可以太貪心，雨東的好意她心領了，可是，她不能答應雨東，不僅因為她愛的人仍然隻有雨西，更因為雨西還是雨東的弟弟，而且雨東也應該獲得一份完美毫無缺陷的愛，這份愛已經不可能來自於自己了。
    回到原來的包房，雨東背對著門站在窗前，聽到開門的聲音他並沒有轉身，卻有低低的聲音傳出來，聲音非常平靜，毫無情緒，“歡顏，你已經打算又一次拒絕我了，是嗎？”
    歡顏將身子靠在牆上，仿佛牆壁也可以給她無窮的勇氣，“雨東，我不知道我們究竟為什麼總是錯過。當初你回上海實習，我心裏有說不出的喜悅，可是，你不是一個人來，你身邊有夏晴，雖然我知道你和她不是情侶，可是為何那年暑假我們每一次的談話都不歡而散，甚至你要回美國都不曾通知我而打算不告而別；然後，我以為先行回到家的會是你，卻偏偏先到的是雨西，偏偏他先對我表白，而我也接受了雨西的愛。雨東，也許老天真的覺得我倆不適合在一起，也許老天配給你的佳偶就是夏晴。我已經嫁給雨西，嫁給了你的弟弟，我不是當初的歡顏了，雨東，你就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好不好？你那麼優秀，你若肯放開懷抱，你會發現好女孩就在你身邊，不是嗎？”
    雨東沒有轉身，但是他的肩頭卻在微微抽動，隔了好久好久，他才開口，“即便你這樣不快樂，即便你這樣自苦，如果你都無法得到你想要的幸福，你都無法確認雨西對你的愛，你仍然毫無怨言？你仍然一意孤行嗎？”
    雨東越是不肯轉身，歡顏越是深深認識到他的克製和忍耐，她多想上前抱住他，告訴他，她雖然不能愛他，但是他仍是她最深的牽掛，她多想用手撫平他緊蹙的眉頭，溫暖他冰冷的心。但是，她不敢，她也不能，兩個人在屋子的兩端，用盡力氣和自己拔河。
    “雨西是愛我的，也許你們都不信，可是我知道，他心裏有我。”歡顏永遠站在雨西的立場說話。
    雨東雙目盡赤，他實在無法理解雨西，有這麼好的女孩在家裏日日夜夜等他，有這麼好的女孩受盡萬千委屈卻不肯對他有半句抱怨，雨西為何還能夠做出這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怎麼忍心冷落歡顏！他怎麼忍心讓歡顏一個人在孤苦中浮沉！
    他轉過身子，緊緊盯住歡顏的雙眸，他的眼中也有著晶瑩閃爍，“歡顏，我沒有愛錯人，象你這樣的好女孩值得我愛一輩子，哪怕你永遠在我的視線之外。好，我祝福你，也祝福你和小西，我隻是希望你擁有你應該擁有的幸福，如果小西僅僅用物質來豐富你，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好丈夫。歡顏，也許你根本沒有注意到，你比去年瘦太多，你恐怕真的要身輕如燕了。如果我是小西，我一定將你喂得胖胖的，這樣才最安全。”
    聽到最後一句，歡顏再也克製不住內心的感動，她縱身投入雨東的懷抱，緊緊環抱住他，“雨東，不要再說了，求你不要再說了。今生我終歸是欠了你，辜負了你，就讓我來世再還給你吧。”
    歡顏話音未落，就聽到房門被大力推開，一個冷到極點也熟到極點的聲音出現在了門口，“好一個今生來世呀！我差點就錯過了呢！”
    歡顏和雨東瞬間分開，兩人同時看向門口，出現在那裏的不是雨西又是誰！
    “雨西，是你！”歡顏低聲驚呼，她向雨西處走了兩步，卻在雨西寒意逼人的目光中停住了腳步。
    雨西仿佛是從一場派對中匆匆趕來，因為他身穿很隆重的銀灰色的西裝禮服，頭發以及肩頭還落有宴會上禮炮中射出來的彩色紙屑。他幾步走上前，握住了歡顏的手，聲音很溫柔，但聽在人的耳朵裏卻覺得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請問大哥，我現在可以接自己老婆回家了嗎？”
    雨東有過一刹那的慌亂，但他馬上就冷靜下來，“小西，你不要誤會，我和歡顏隻是敘敘舊而已。”
    “哦，隻是敘舊那麼簡單嗎？那為何有人說歡顏一臉淚痕躲在洗手間裏哭泣呢？難道不是大哥弄哭了歡顏嗎？”雨西的聲音語調還是那麼溫柔，卻越發令人感覺森森寒意。
    雨東突然就笑了，“難怪你會來，原來是有耳報神呀。也怪我疏忽，忘記你也是清華畢業的，我認識的清華人，你當然也認識。你有什麼怨氣隻管衝著我來就是，是我約歡顏出來，歡顏從頭到尾都在堅持對你的感情。是的，我不否認我很想把歡顏帶走，帶離你的身邊，但是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失敗，雖然我非常不願意當麵這樣向你認輸，然而事實如此，在歡顏的心裏隻有你沒有我。”
    雨西的目光迅速朝歡顏看了一眼，冰雪般的感覺頓時將歡顏籠罩得嚴嚴實實，比任何冷氣設備都管用。
    “看來我還有多謝大哥才對，幫我試驗出了歡顏的真心。”
    “林雨西，你夠了沒有，你覺得這樣折磨歡顏很開心很過癮嗎？”雨東實在無法忍受雨西這樣說話的語調，太瘮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