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燁醒來時，躺在容衡的龍床上，睜開眼便看見頭頂繡著龍紋和祥雲的明黃綢縵，耳邊傳來一陣啼哭聲音，桑燁轉頭看過去，容衡坐在寢殿內的軟榻上，正逗著繈褓中的嬰孩，那孩子卻突的哭鬧起來，守在外間的宮女忙上前來隔著一道珠簾對容衡說：“陛下，小皇子大概是餓了，讓奴婢抱下去吧。”
    容衡坐直了身體，揮了揮手，宮女便低著頭走進來抱起小皇子退出了大殿。
    容衡抬起頭來，便看到不知何時醒了的桑燁正看著他，靜靜看了片刻，容衡走到床前坐下來，對桑燁道：“你醒了，餓不餓，我讓人送吃的來。”
    桑燁手撐著床榻想要坐起來，容衡忙上前來扶住他，待坐直了背靠著身後相疊的玉枕，桑燁微微離開容衡扶持的懷抱，淡淡的說：“煩請聖上送我回北苑，那裏比較自在。”
    容衡眸光一沉，伸手給桑燁理了理身上微亂的衣衫，聲音低柔的勸慰，“你身體剛受損，就留在這由朕照顧著，朕也好放心。”
    “放心？”桑燁嘲弄的挑眉，看著容衡，笑道：“我會變成如今這樣不是拜你所賜嗎？現在我哪也去不了了你還不能放心嗎？”
    容衡沒說話，驀地，桑燁睜大了雙眼，揮手想要掙開容衡，但雙手卻被容衡按住，絲毫動彈不得，容衡一隻手鉗製住桑燁，一隻手卻自他剛新手整理好的衣領內滑進去，略微冰涼的手指摸向桑燁光滑柔嫩的皮膚，最後停在左心口的位置，俯身湊近桑燁耳邊，聲音低若呢喃，“這裏讓朕不放心。”
    容衡呼出的熱氣拂過桑燁敏感的耳後，又故意往他耳廊裏鑽，引得他的身體緊崩起來，他想推開容衡，可是他身受嚴重內傷，身上空乏無力，根本不是容衡的對手，任得他如何使力也讓容衡鉗製得死死的，怎麼掙托都掙托不開，容衡的手更是肆無忌憚的揉。撫著他的胸口，弄得他身上的衣衫半散，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桑燁惱怒之下抬起腿想要踢容衡，卻被容衡輕易卸了力道，撫在桑燁胸口的手往下滑去摟過桑燁的腰便讓人完全壓在了身下，容衡氣息微重的看著桑燁，一番掙紮讓桑燁原本蒼白的臉有了一抹紅潤，隻是原本紅潤飽滿的嘴唇依舊幹燥蒼白。
    “容衡，你放開我！”桑燁氣極，卻又逃脫不開。
    “我不會放的。”容衡說著低頭埋進桑燁的頸窩，氣息渾濁溫潤的噴散在桑燁頸側的肌膚上。
    事情一瞬間就失控了，容衡蠻橫的將手伸進桑燁衣底，冰涼的手指四處撫摸著桑燁的肌膚，吻從桑燁的頸側滑到喉結上，容衡將桑燁緊緊抱在懷裏，惡狠狠的咬住桑燁滾動的喉結，咬得桑燁都疼了有一瞬間的掙紮，很快感覺到身上的衣衫被容衡褪去，容衡吻著他，手則在他身上四處點火。
    桑燁驚懼憤怒，難抑怒火，容衡害他如此，竟然還敢對著他做這些事來，心中一陣酸苦，無數瞬間翻湧而起的情緒哽在心口，堵得他頭腦發昏，然而又有一絲神誌清明的叫著自己要想法子脫身，可他大病初愈，手腳又被拘讓容衡死死的壓著，任憑他如何掙紮也拿容衡沒有辦法，隻能身不由已的任由容衡胡來，時下情形，他完全束手無策。
    容衡的吻愈來愈深，也愈來愈狠，身上容衡的手，還有唇帶著一抹冰涼四處遊走，桑燁整個人都在發顫，身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冰涼滑膩，喘息聲顯得力不從心，像是瀕死的魚，桑燁覺得心口像是燒了一團火又像是凝了一層冰，疼得他如何都不好受，肺裏空癟下去快要喘不過氣來，漸漸的那心口處絞人的疼帶著一抹血腥味泛上來，衝得桑燁眼前一陣陣發黑。
    “容衡，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放開……”桑燁強忍著喉間的腥甜，哽咽著小聲哀求。
    容衡一言不發，將手探進更深的地方，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桑燁卻完全僵硬下來，手腳寒得徹骨，容衡察覺到桑燁的不對勁，抬頭去看，所有的動作就都受驚的停了下來。
    桑燁不知何時已經昏了過去，頭歪朝一邊，側著的那半張臉比之前更加蒼白，原本毫無血色的嘴唇殷紅一片，一縷血絲沿著嘴角緩緩的滑下來，像條細蛇一樣蜿蜒到枕上，容衡驚慌失措的將桑燁抱進懷裏，卻感覺抱著的身體毫無生氣，容衡的手控製不住顫抖，摟著桑燁朝外大聲命令：“福海！去宣太醫令來！”
    太醫令接到傳召便急急忙忙的趕來，進到帝王寢宮內，卻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容衡麵色黑沉，陰鬱的盯著他，他雙膝一軟就要跪下去，卻被容衡叫了過去：“不用行禮了！趕緊過來給我救人！”太醫令拎著藥箱就忙走到床前，從錦被裏小心拿出桑燁的手來放到脈枕上，四指隨即搭到桑燁的手腕上去。
    容衡不發一言的看著，太醫令半點不敢馬虎，仔細枕了半天脈才跪到地上去，道：“回陛下，公子他五內鬱結，脈象不穩，時急時緩，時而凝滯不前，此因內息紊亂鬱阻，導致氣血攻心傷及肺腑……”
    “朕要你來是問你如何治，不是要原因。”太醫令話說到一半被容衡打斷，太醫令立馬回道：“臣雖通醫道，但公子這病並非常理得來，是被用了藥……強行運氣藥毒攻入肺腑才如此，臣隻能照醫書開些調養的藥方，一切還得看公子自己的意願，且不能再動氣動怒，否則肺火攻心就更難治了。”
    “那還不快去開藥，還跪在這等著跟朕領賞嗎？”容衡冷言道。
    “臣告退！”太醫令忙慌著從地上爬起來，拎起藥箱疾步出了大殿。
    “燁。”容衡俯身到桑燁耳邊輕輕的說：“朕錯了，你聽得到嗎，朕跟你認錯，隻要你好起來，你要好起來，朕命令你必須好起來。”
    桑燁閉著眼睛安靜得像是睡著了一樣，半點反應沒有，但是麵色卻蒼白得近乎透明，呼吸也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容衡摟著他，不敢用力也不敢鬆手，忽的一滴眼淚就落下來滴在桑燁蒼白的唇上，容衡低頭小心翼翼的印上去，嚐到那淚滴，苦澀非常。
    桑燁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了，還是在容衡的寢宮龍床上，睜開眼睛便看到容衡憔悴的麵容，眼睛周圍有一圈淡淡的烏青，桑燁被容衡摟在懷裏，他隻微微動了動，容衡就驚醒過來。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身上痛不痛？”容衡小心的看著桑燁，抱著他的手也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便又弄傷桑燁。
    桑燁低垂著眼不說話，容衡將他放回枕上，轉身讓福海端來一直小心煨著的藥，對桑燁說：“先吃藥吧，吃完了藥朕再讓禦膳房送些粥過來。”
    容衡舀出一勺藥汁吹得不那麼燙了才遞到桑燁嘴邊，可是桑燁卻不願意張嘴，容衡頓了半晌，對桑燁道：“如果你執意不喝，我就喝了再喂給你，這三天來你喝不下藥，我都是這麼喂你的。”
    容衡話剛說完，桑燁便伸手拿過藥碗，一仰頭就全都喝了幹淨，然後把碗遞回去。容衡默不作聲的接過碗遞給福海，道：“去讓禦膳房熬些清淡的粥來。”
    福海領命去了，容衡轉過身來，眼前的桑燁已經閉上了眼睛，蒼白的臉上一片淡漠。
    容衡伸手去碰桑燁的眉宇，他指尖冰涼，摸到桑燁卻是滿手的溫暖，桑燁沒有立即就推開容衡的手，眉宇在容衡掌心裏皺起來：“請聖上自重。”
    “不要怪我。”容衡微微一歎，語氣裏滿是無奈和自責。
    “我沒有怪聖上，聖上不必如此。”桑燁說。
    聽到桑燁還是一味冷淡的聲音，容衡幾乎想要把桑燁一把拉起來強迫他看著自己，如此冷淡的桑燁是容衡從未見過的，到底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他叛了元嘉一府重罪？難道是因為他一時情難自控？可拿他和桑燁十年來的感情相比呢，難道就如此不堪一擊嗎？
    但容衡身為帝王的自尊心讓他一句話都問不出口，他隻是強忍著收回了手，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轉身離開了。
    容衡顧著桑燁的身體受不得刺激，更怕自己麵對冷淡疏離的桑燁控製不住情緒又傷了他，自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桑燁不知道他夜晚都是宿在何處，也從不過問，每天的藥照喝，飯也照吃，隻是自從知道容衡對他用藥之後每次送來的東西都以沒有胃口為由並不多吃，如此一直拖了半個月，身體才逐漸好轉。
    這天，桑燁喝完藥，下了床到殿外去透氣，來到廊外看到容衡正從外麵走來，容衡穿了常服，一身玄色錦袍繡著金色的盤龍，不怒自威，氣度不凡。
    容衡抬頭直直朝廊下的桑燁看過來，桑燁也不避開那道膠著在他身上的視線，直到容衡走到麵前來，桑燁才移開了目光，準備行禮，卻被容衡一把拉住：“不用。”
    “謝聖上。”桑燁不著痕跡的抽回了手，對容衡說：“我身體已無大礙，不便再繼續住在此處，為免沾惹閑言還請聖上容許我回北苑。”
    “我一來你就要惹我不快麼？”容衡蹙眉，已是不悅。
    “不想聖上因此招惹非議，亦不想自己身陷非議之中，還望聖上成全。”桑燁低著頭並不看容衡，聲音冷靜的說：“若聖上不同意，我隻有冒死闖宮了。”
    容衡靜靜的不說話，氣氛瞬間變得僵持難耐，桑燁垂著眼，麵無表情，容衡眉宇間陰鬱一片，卻不願對著眼前這個人發作，最後伸手去想要把眼前這抗拒著他的人拉到身旁來。
    桑燁側身避過，袖中從不離身的軟劍滑入掌中，“鏘”的一聲，軟劍在他身中抖動成一柄三尺長劍，斂鋒直指容衡。
    這是他第二次拿劍指向容衡，容衡低頭看著眼前的劍，靜靜的不說話。
    “不要再碰我。”桑燁說。
    桑燁說：“別逼我出手傷你。”
    “你不會。”容衡道。
    “以前我不會，可如今我卻是會了。”桑燁靜靜說：“你不該對我下藥，斷了我的憐憫之心。”
    容衡聞言笑了，身形一動便往前進了一步，鋒利的劍尖就指著他的心口，容衡卻像是恍然不覺，更像要試探桑燁話裏有幾分真心，一步步往前走著，那劍尖幾乎要刺破他身上的衣衫，桑燁手腕卻微不可察的一顫，劍尖偏了些許，容衡心下了然，又似閑庭信步一般的往前一步步逼近，桑燁握著劍的手輕抖，被容衡逼著一步步往後退，直到被逼得退無可退，忍無可忍，眼一閉抬手一劍刺進了容衡心裏。
    時間一瞬間停止下來，容衡隻覺得心口那一陣刺痛，後來就麻木了，低頭去看，卻又看不出什麼來，他身上穿的是玄黑色的衣袍，血從皮肉下湧出來融進布料裏，隻有潮意和難以忽略的血腥味逐漸彌漫開。
    桑燁收回了手，將劍從容衡身體裏抽出來，雪亮的劍尖沾染一抹胭紅的血色，沿著劍身無聲的滑落。
    “你看，我真的會傷你。”桑燁說，嘴角略微勾起，臉上卻分不出是悲還是喜。
    容衡又往前走了兩步，幾乎身體貼著桑燁，身上的血氣變得更加清晰，讓桑燁忍不住身體微顫，容衡微微俯下身，手去握桑燁拿劍的手，包在手心裏緩緩的握緊，容衡又湊近幾分，湊到桑燁的耳畔，聲音溫柔得近乎呢喃：“你是舍不得的，傷了我你也是會難過的，不然你不會不敢看我，你的手也不會抖成這樣，我不會怪你是用何種方式傷我，是你手中的劍也好，還是你嘴裏說出來的話也好，因為你是桑燁，你要記住，我允許你拿話傷我，拿劍刺我，但我絕不會允許你離開我。”
    風靜靜的吹來，周圍的血腥味終於不再刺人，桑燁從虛空中回過神看著自己手中的劍，容衡的話還繞在耳邊，但已經不見了容衡的身影，四下裏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