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桑燁受騙重傷,丞相身死獄中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2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桑燁被容衡軟禁在北苑,諾大的北苑裏荒草叢生,枯枝滿地,本是關押妃嬪的冷宮,如今為了關他一個人空了出來,而北苑外還有重兵把守。
    從被關到北苑來,容衡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元嘉落獄,其門生大多也獲罪收押,交由邢部看押,朝堂之上風雲變幻,容衡為了蕩平朝野異聲心力交瘁,然而鐵腕之下終是無人敢有異聲,聰明人都懂得明哲保身,況且如今證據就擺在眼前,丞相府已經是敗落了,誰又願意拿項上人頭去淌這渾水,隻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容衡肅清朝野隻用了短短半月,元嘉秋後待斬,元府上下無一幸免,這場風波似乎漸漸平息下來,然而緊接著另一道折子卻在晉國的朝常上直接遞到了容衡手裏。
    那道折子是參奏桑燁無官無職,卻恃寵生驕,觸犯君顏,不遵綱常,目無法紀。參奏上書的人是新入職短短一個月的劉恩同,折子一遞上去,殿下百官幾乎頓時就將背脊抽緊,手臂上汗毛都一根根的戰栗著豎起來,所有人都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容衡的視線陰冷得像是結了冰,刺進每個人心裏。
    一頭霧水的劉恩同不明白殿中氣氛為何如此緊張,但也清楚自己大約是觸了龍顏,卻不知麵對僵持的氣氛該不該認罪,最後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容衡手一抬再一鬆,那本折子就輕輕巧巧的落到內侍總管福海的手裏,然後容衡便退了朝,從始至終一個字也沒有說,也未降罪任何人。
    現在,那本折子安靜的躺在容衡的禦案上,提醒著那個人的存在。
    容衡心煩意亂的將筆放回硯台,內侍總管福海立時上前來,一臉小心翼翼,“聖上,可有吩咐?”
    “去北苑。”
    福海一愣,一直遠遠留意著這邊情況的福海的徒弟小元子也一瞬間失了神,容衡已經率先走了出去,福海忙收起神色跟出去,小元子也跟在師傅旁邊,隨禦駕往北苑去。
    已是夜深,墨藍的夜幕中星子隱約閃現,一輪薄薄的圓月掛在半空中,流雲弄巧,清風徐柔。
    容衡站在戒備森嚴的北苑外,透過洞開的宮門看進去,院子裏昏暗深重,裏麵的殿閣裏一盞小小的昏黃燭火靜靜亮著,他揮退身後眾人獨自一人走進冷清的北苑,走進院內,裏麵卻驀地的飄出一縷音律,那音律由古琴彈來,似空山響泉,又似雨落竹海,似風穿洞岩,又似雪化房簷,琴音纏。綿卻帶著悲傷。
    容衡駐足聆聽,一直聽到一曲終了,才問殿中彈琴的桑燁:“你是為誰在彈?”
    殿中安靜,許久不聽回音,容衡麵容上漸漸爬上怒氣,卻聽到殿內傳來一聲歎:“為了聖上。”
    “為了朕?”容衡一愣,轉而又嘲弄:“不是為了別的人?”
    “不是。”桑燁從琴弦上放開手,坐在一室岑寂裏,低垂的麵上神色明明滅滅的,他問容衡:“何時放我走。”
    “放?你要走去哪?”容衡麵色一冷。
    “離開這地方,隨便去哪都行。”桑燁說。
    “你休想,想要離開,除非朕死。”
    宮殿的門忽而打開,一身白衣的桑燁站在門內,背對著身後的燭火,讓人看不清他麵上的神色,那向來低沉溫柔的聲音清清冷冷的:“你如今已經沒有顧忌了,你的手段何等厲害,這天下沒有人敢違背你。”
    “還有一個人。”容衡笑了笑,看向桑燁隱藏在昏暗中的臉,“這天下還有一個人敢違背朕,就是你。”
    “既然如此再留我下來有何用?我幫你得這天下,如今隻是要回我應得的自由。”
    “自由?”容衡忽而大笑起來,“桑燁,你可曾想過朕有沒有自由?”
    桑燁沒有說話,容衡眼中忽而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像是一把鈍化的刀,磨礪著他的血肉,不致死但卻還是痛的。
    容衡朝他緩緩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說:“當年朕是先帝眾多皇子中最不得寵的一個,因為朕的母妃身份低微,不過是一個宮女,天子喝醉了才誤承了寵,卻沒有想到隻一朝就懷了龍裔,但就算懷了龍裔又如何,也還隻是個卑微的宮女,小心翼翼的生下腹中孩子,卻連一麵都沒有看到便被打入冷宮,朕從小和奶娘長大,住在無人問津的破舊宮殿裏,幾次都要活不下去,那個時候朕還沒有想要這天下,想要的隻是有朝一日能得先帝重視,求先帝把母妃放出來。”
    “後來一次隨先帝出宮獰獵,因為所騎的馬被人動過手腳,半道發狂將朕帶出了獰獵場來到一個懸崖邊,朕以為必死無疑了,眼看懸崖離得越來越近,你卻突然出現勒住馬韁,於懸崖邊救了朕一命,此後,朕將你留在身邊,視你為生死至交,在戒備深嚴的皇宮裏,你是朕唯一一個敢說真話的人,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朕發覺對你的感情不止至交那麼簡單,朕想把你留在身畔,不是一朝一夕,而是永遠,也是在那個時候起,朕有了想要這天下的想法,隻為了讓你站在朕的身旁,生同食,死同穴。”
    容衡已經走到桑燁身前,略高於桑燁的他站在一級台階下與桑燁靜靜對視,月亮已經隱進雲層中去,四下裏更加昏暗了,周圍很寂靜,連風聲都不可聞,容衡笑著說:“朕謀這天下是在八年前,八年來多少陰謀詭計多少明槍暗箭,朕從來沒有怕過,因為有你在,但後來朕才知道,原來並不是得了這天下就能為所欲為,並不是得了這天下就能給你自由,也讓朕自由。”
    桑燁還是一言不發,他如冰雪一般蒼冷的麵容在夜中像是一則難卜的卦言,然而藏在袍袖下的手卻微微握緊,容衡朝他又近了一步,將他逼回殿內,溫暖的燭火籠罩在兩人身上,容衡低柔道:“這次朕不怪罪你,你就待在朕身邊,別在忤逆朕了。”
    “赦免丞相一雙幼子,讓我見丞相一麵。”桑燁避開容衡的手。
    容衡眼中的溫柔一瞬間消退不見,轉而被冰冷和憤怒替代,咬牙切齒的看著眼前的桑燁,“你在說什麼?”
    “隻要聖上赦免丞相一雙幼子,臣便永遠留在聖上身邊。”桑燁回答。
    容衡怒極反笑,轉身一揮袖指著殿門外,對桑燁道:“好,朕放你走,隻要你走得出這殿門。”
    桑燁看了容衡一眼,那一眼沒有詫異,也沒有不舍,平淡得像是一杯白水,然後他沒有絲毫猶豫,從容衡麵前擦身而過,幾步走到殿門外,一抬頭卻頓在當場,寬闊的宮牆外上百名弓箭手無一例外端著弓箭指著他,鋒利的箭尖在月色下閃著寒冷的光,桑燁回頭看著容衡,語氣裏滿是譏諷:“聖上說一套,卻做一套,我該信你哪一句?”
    “如果你要離開,朕能留下你的方法就隻有這一種了。”容衡說。
    桑燁唇畔勾起一抹嘲弄的笑,轉頭看著殿外,憑他的修為,他還沒有把這些人放在眼裏,普天之下還沒有誰能攔得住他,桑燁揮掌朝下,袖中一柄薄如柳葉的軟劍應勢而出,牆上的弓箭手頓時全都抬弓拉弦,警戒的朝著桑燁。
    桑燁冷笑一聲,運氣禦斂,然後讓他沒有預料到的是在他運氣的一瞬間胸口一陣劇痛頓時一口血霧噴吐而出,五髒內腑如火燒一般灼痛,丹田內空空如也,手中的劍也無力的垂到地上,劍尖敲著玉磚發出冰冷的一聲脆響,桑燁扶著門框腰身微俯,嚐試著又運氣,卻是猛的又噴出一口血霧來,心肺疼得絞擰起來,容衡走到他身後,抬手摟過他的腰身將他抱進懷裏,宮牆上的弓箭手瞬間消失於夜色下。
    “朕給過你機會,既然走不出去就別在惹朕生氣了。”
    桑燁反應過來,一把掙開容衡的手,往後退開,身形不穩搖搖欲墜,不可置信的看著容衡:“是你讓我內力全失?”
    “是朕從西域尋來密藥將你內力全封。”容衡坦然承認,臉上的神色卻帶著悲哀,“就是怕你有一天會不顧一切的離開朕,你知道完好的你朕縱有千軍萬馬也是攔不住的。”
    桑燁從所未有的震怒,更是滿心失望和驚懼,他從來不曾想過眼前這個人會如此對他,而他的全然信任竟然會換來如此下場,不甘與困苦令桑燁心緒難平,氣血逆行不止,冰冷的汗水布滿他的額頭,月夜下他的麵容蒼白如鬼,身上穿的白衣被風吹得輕輕飄浮,身影單薄得如同要隨風而逝,容衡不忍看他如此,擔憂的上前去要扶他,桑燁猛然揮劍指向容衡阻止他往前再踏一步,“你別靠近我!”
    忽然緊閉的宮門被打開,福海腳步不穩的跑進來,看到院內的景象又忙收了腳步跪在地上,顫抖著伏低身子,“回稟陛下……珍……珍妃她驚聞丞相身死獄中,失足從台階上跌下來,雖然保住腹中皇子平安生下來,但珍妃她……她大出血……去了。”
    “什麼?!”桑燁驚呼出聲,容衡卻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桑燁。桑燁隻覺眼前恍惚,視線一陣緊一陣的昏沉,幾步後退,讓容衡接入懷中,握在手中的軟劍跌落地麵,終於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容衡抱起桑燁朝北苑外走,福海連忙爬起來跟在他身後,小心的詢問:“陛下,珍妃那邊……”
    “讓人把小皇子抱來。”容衡命令,卻是隻字未提珍妃,福海慣會察言觀色,當即便領命退下,讓徒弟小元子陪同容衡回宮。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