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再次醒來的時候，麵前是一張熟睡的麵容，疲倦的憔悴的，好像做了噩夢，眉心微微擰著。長歌伸手想去撫開，他卻一下子醒了過來：“長歌，你醒了？”
    “我們……離開了嗎？”長歌坐起身來，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一動作就痛得令他皺眉。阿九在他背後墊了一個枕頭：“痛嗎？雖然你身上有曲蛇的靈丹，但是被仙族打傷的傷口是很難複原的。”
    “阿九，我們是怎麼離開的？”長歌拉住阿九的手，他心中總隱隱覺得不安，卻不知這不安來自於哪裏。
    “烏納雪送我們走的。”阿九坐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烏納雪說，是你打敗了敖刹羅。”
    “隻是……隻是如此嗎？”長歌握緊了他的手，他打敗了敖刹羅？那麼他體內的那種力量到底有多麼強大？
    “別想太多了。”阿九朝著他笑了笑，麵色隱隱有些蒼白，“你身上的傷不重但是很多，你還是先休息吧。”
    “對了，阿九，阿鱗呢？”長歌眉頭皺的更深了，“我記得你與阿鱗都受了傷……”
    阿九低低笑了笑：“我沒事，阿鱗也沒事。阿鱗是神獸，好得比你快得多，現在正活蹦亂跳滿山跑呢。”
    長歌鬆了口氣：“那便好。對了，我們這是在哪裏？”
    “西北的一座山……”阿九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上次沒好好看你，趁你睡著的時候仔細看了，瘦了太多了……”
    長歌微微躲了躲，低下頭：“也沒有……”
    阿九抬起他的頭，凝視著他的眼睛：“再也不離開你身邊了。”
    長歌一怔，繼而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感動。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幾乎叫他落下淚來。慌亂之間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於是抬目，略帶嚴肅地問道：“阿九，你老實告訴我，在來這裏之前，你是不是還受了傷？”
    阿九愣了愣：“怎麼了？”
    長歌微微搖了搖頭：“你不可能打不過瓏蘭，也不可能打不過敖刹羅……你到底怎麼了？”
    阿九伸手攬住他的肩膀，蹭了蹭他的頭頂：“怎麼了？擔心我？”
    長歌麵色微紅：“你老實告訴我就是，做甚麼又問我？”
    阿九輕輕笑起來：“長歌，若是我……我沒有了從前的力量，沒有辦法保護你了，該怎麼辦呢……”
    長歌微微側過頭，唇擦過他的麵頰：“那麼，我保護你好了。”
    “哥——哥——大事不好了——”
    突然闖入了阿鱗一驚一乍的聲音，長歌無奈地搖了搖頭：“果然是活蹦亂跳了。”
    當阿鱗闖進來的時候，阿九已經正經立在一旁，而長歌依舊躺在床上，問道：“怎麼了？什麼事情跑得這麼急？”
    阿鱗撐著膝蓋喘了好一會兒，這才抬起頭說：“我……我救了個人。不對，是兩個，現在正在前麵屋子裏呢。那人說她認識哥，於是我就來找哥問一下該怎麼辦。”
    “認識？”長歌微微驚愕，轉頭看著阿九，阿九也搖了搖頭。長歌輕聲歎了口氣：“那去看看吧。”
    簡陋的木屋之中，一名幾乎滿身是血的婦人懷中抱著繈褓，頭發淩亂不堪，幾乎看不出她是誰。可是長歌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幾乎立刻認了出來，她就是被自己救過之後反倒誣陷自己的王家鎮女子，王鈴兒。
    “少俠，求你救救他……”王鈴兒見到長歌的刹那就從凳子上跪倒了下來，將繈褓緊緊摟在懷中，眼裏流下兩行淚來。
    長歌趕緊上前想要將她扶起來，她卻執意不肯：“少俠……鈴兒活不了一時半刻了，少俠請聽鈴兒說完……”
    長歌見她不肯起，隻好蹲在她身旁。王鈴兒的聲音顫抖著，卻字字是血：“……少俠，我當日裏不該貪圖性命，誣賴少俠清名，差些害了少俠性命。如今卻還要請少俠幫忙，真是羞愧至極。可是上天令少俠到這山中來，一定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殺害我夫君的人，誣陷少俠的人，均是青雲門的弟子長曄……”王鈴兒頓了頓，接著說，“他身上帶著妖魔的種子，已非人族……少俠千萬當心……”
    長歌心中略微有些震驚，卻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王鈴兒口中湧出大量泛著烏黑的血液：“……我已身中劇毒，這孩子……命途坎坷……就請少俠……收留……”
    “長曄……命中注定……你滅不了……我的口……”最後一個字落在的時候，王鈴兒手一鬆，那繈褓落在地上，小小的嬰孩被驚嚇到，發出“哇哇哇”的哭聲來。
    長歌看著她仍舊跪在地上，伸手幫她閉上一雙明目。阿鱗在一旁也顯得很驚異：“哥，你要留下他嗎？”
    “我記得從前，師父教過我一句話，叫做稚子無辜。”長歌將那繈褓撿起來，隻見那繈褓內的小孩子立馬就不哭了，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瞪著長歌，好似在想他是誰。
    “還沒有成親，竟然連兒子都有了。”阿九在一旁笑了一句，也跟上來看著這小孩。阿鱗也湊了過去：“我是從幾隻蛇妖手中將他們救下來的，沒想到竟是哥哥的舊識。這小孩子生得真好，從此以後就是我侄子嗎？”
    “什麼侄子不侄子的。”長歌哭笑不得，“這孩子要姓王的。”
    “姓鳳。”阿九在一旁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這樣也算還了之前的人情。”
    “喂，你怎麼也跟著他鬧？”長歌顛了顛懷中的小孩子，無意之中看見那繈褓邊上用紅線繡著一個小小的“堯”字，“誒，你們看，王鈴兒連名字都取好了的，叫堯。”
    “鳳堯……倒是個好名字。”阿鱗湊上前，撥了撥那小孩子的臉蛋，“鳳堯鳳堯，我是小舅……”
    “哇嗚——”那孩子一下子哭出聲來，將阿鱗嚇了一跳。長歌瞪了他一眼，“堯兒乖，堯兒乖，別哭了。”
    奇怪的是一聽見長歌的聲音，他登時不哭了，伸著胖乎乎的小手要去抓長歌的頭發。長歌忽然想起什麼，回過頭去：“誒，阿九，你說你排行老九，所以你叫做鳳九霄嗎？”
    阿九愣了愣：“是啊。”
    長歌笑得有些狡黠：“那他呢？”
    阿九怔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十三……”
    阿鱗在一旁拍著手：“鳳十三堯，挺好的挺好的。”
    一旁的兩人一頭黑線，挺好的……嗎……
    總之到最後，這小孩子倒是安頓下來了。長歌在木屋後給王鈴兒建了一座墓，帶頭上了三柱清香：“我以後會帶堯兒來看你的。”
    阿九抱著鳳堯，鳳堯手裏抓著他的頭發，睡得很是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