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接下來你打算去哪裏？”阿九湊了過來，將長歌喚回了神。長歌一手搖著旁邊阿鱗興高采烈做好的搖籃，沉思了片刻：“我想……去巍峨山。”
    “長歌……不能留下嗎？”阿九搬了凳子來坐在他麵前，聲音低低的帶著些乞求的意味。長歌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留下當然好。隻是……我心裏總是不安。阿九你知道嗎，原來我姓莫。”
    阿九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那又怎樣了？我也姓鳳啊。”
    長歌伸手抓住他的手：“不是。花凜……對，就是北析的小叔，帶著我去了一個叫做永樂穀的山穀，裏麵住著一個奇怪的人，叫做白如凝。”
    “白如凝？”阿九微微蹙眉，無意識地握緊了他的手。
    “怎麼了？你認識？”長歌見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旋即問道。
    阿九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白如凝，從前妖魔道的右使，老魔宗莫敢當的小舅子，這人驕橫的很，他沒有為難你吧？”
    “倒是沒有……不過他說，我是他的侄子。”長歌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他，他說我是他姐姐與莫敢當的兒子，被封印在山中五百年。他說如今的魔宗是我的仇人，他還說……讓我一定要報仇。”
    “就算你真的是莫敢當的兒子……”阿九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那又怎麼樣呢？你有自己的生活，從來不應該被仇恨左右。”
    “那我……應該留下來嗎？”長歌抬起一雙眼中，透出一絲脆弱與無助。
    “巍峨山……”阿九輕輕歎了口氣，“走吧，去巍峨山。”
    長歌頭一次從這麼高的地方看這片土地。他腳下踩著長劍，第一次摸到流雲在指尖飛過。阿九站在他身後，伸手環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頭。長歌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撇了撇頭：“阿九，你的翅膀呢？”
    阿九偏生湊在他耳邊道：“翅膀不能用了，從此以後，你帶著我飛吧。”
    “喂喂喂，九爺，這可不地道。”阿鱗在一旁追了上來，懷中抱著鳳堯。鳳堯好奇地睜著眼睛，滴溜溜地看著阿鱗，“啪嗒”一聲親在他的臉頰上，他立馬就笑了，抱著鳳堯晃啊晃的，直晃得鳳堯咯咯笑起來。
    “十三好像很喜歡阿鱗的樣子。”長歌看著他們相處甚好，回頭瞬間麵上被吻了一記，瞬間紅了一半。阿九雙臂收緊了些：“是阿鱗很喜歡十三吧。”
    長歌低著頭，卻忍不住彎起嘴角：“都好。阿九，這處離巍峨山還有多遠？”
    “不遠了。”鳳九霄一隻手暗自背在身後，將速度減緩了些。阿鱗見狀，也自覺慢了下來，逗弄著懷裏的鳳堯：“十三十三，真乖誒。”鳳堯一下子咬住他的手指，卻還沒有牙齒，一點都咬不痛，反而掉出一串口水來。
    “聽說青雲門被圍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長歌好似分毫不覺，側過頭問阿鱗的時候卻瞪了他一眼。
    阿鱗倒是沒注意，樂嗬嗬地回答：“圍攻啊……我也不知道，長淵哥帶著我從後山走的，好像前山整個被包圍了，連長淵哥都沒有辦法突圍。”
    長歌微微蹙眉：“那倒是很棘手。”
    阿鱗搖了搖頭：“一點兒也不棘手啊，咱們可以接著從後山的密道上去，我認得路的。”
    三個時辰之後。
    “阿鱗，你真的確定你認識路嗎？”長歌滿頭黑線，看著阿鱗帶著他們在一座荒廢的空村裏轉來轉去。
    “咦，不對啊，這裏明明有一口井的……”阿鱗抱著鳳堯，騰出一隻手撓了撓頭發，“我不會記錯的。”
    鳳九霄俯身摸了摸地上的泥土，沉聲道：“他的確沒有說謊，這裏已經被人搶先了。”
    “哈哈哈哈，果然是傳說中羽族族長鳳九霄啊。”
    那聲音猖狂至極，卷著一陣黑風來到眾人麵前。長歌一把拉過鳳九霄，阿鱗也將懷裏的鳳堯抱的更緊。
    “有些意思，他長淵知道的密道，我長曄當然也知道。”長曄的聲音尖利，眼眸裏帶著一股子黑氣，眼角微微上挑，一身暗紅色的長袍，鮮血一般濃鬱。
    “背叛師門，罪大惡極。”長歌恨聲道。雖然長曄從一開始就針對著自己，可是自己從來沒有如此恨過他。不對，是自己從來沒有如此恨過一個人。
    “你長歌也有資格說這句話？”長曄拔出一把長劍來，那劍上生滿暗紅色的花紋，“最早背叛師門的，不是你嗎？”那聲音帶著嘲弄的笑意，輕易拋出就能傷人般尖銳。
    鳳九霄冷冷道：“現在妖魔道都臣服了蒙宣橋？是蒙宣橋命你來的？”
    “青雲門的老不朽們占據著這麼好的山水，魔宗看上了，我當然要替魔宗奪過來。”長曄伸手彈了一指長劍，發出“錚——”的一聲長響。
    “哥不算是青雲門的人，我總算了吧？”阿鱗將鳳堯放在一旁的長石上，緩緩走到長歌身旁，“今日裏，我便要替青雲門清理門戶！”
    “哼，小雜碎而已，放什麼大話？”話音未落，長曄的長劍已遞至長歌眼前。長歌堪堪舉劍相迎，兵刃相接時發出一聲脆響。一旁的阿鱗將將幻化出真身，突然從空中凝出四個黑色人形來，纏住了阿鱗。
    鳳九霄長劍已碎，此刻雙手結印，正要幫長歌的忙，卻聽一旁聲音響起：“你的對手是我。”
    鳳九霄回頭望去，便見花凜笑盈盈地看著他。花凜嗅了嗅手中的一朵曼陀羅：“正巧來不及回去接莫家的小子，今兒個便撞見了。”
    鳳九霄神色漠然：“你帶不走他。”聲音低低的，卻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壓。
    “說起來，仙界排名第一的人物，我可還沒見識過呢。”花凜將那曼陀羅隨手扔到一旁，腳尖狠狠碾過，“不知道今日有沒有這個榮幸。”
    鳳九霄冷聲道：“你錯了，我不是什麼仙界第一。不過你要擋路的話，我很樂意把你踢到一邊。”
    花凜低低一笑，手一揚，花雨紛紛落下，急速擊向鳳九霄。鳳九霄仰頭長嘯一聲，那花瓣在空中紛紛碎成粉末，隨風飄走。
    與此同時，花凜身後幻出九條長尾，狠狠砸向鳳九霄。鳳九霄飛身而起，躲過一擊，卻被另一條長尾擊中，落在一旁。
    鳳九霄捂著胸口，扯起嘴角：“沒想到竟是九尾，怪不得連北析都對你退避三舍。”
    “北析那個傻孩子。”花凜聲音溫柔，隻是攻勢隻疾不緩，“我要他的命不過也是片刻的事情罷了，守著那些個沒用的族人，真是與他父親一般幼稚。”
    鳳九霄心下一凜，飛身而起，橫腿踢過一條擊來的長尾，又一掌擊向另一條長尾。“北析雖是心懷鬼胎，卻也比你好上不少。”
    “啊呀，好心來幫忙，九爺卻說我心懷鬼胎，還真是傷了我的心。”
    那聲音帶著笑意，分明卻是方才他們所談論的人物，花北析。鳳九霄心中一驚，回頭去看，花凜抓住這一瞬間飛身朝著鳳九霄擊去，卻被一道耀眼的紅光擊中，落回地麵。
    花凜眼中多了幾分震驚和慎重，抬頭看著空中禦風而立的人。依舊是從前的花北析，隻是換上了一身殷紅長袍，那雙眼裏依舊帶著笑意，好似什麼都不在意，玩笑一般，隻是從前看向自己時的畏懼，統統變成了驕傲。
    是什麼……是什麼這麼快地改變了一個人？花凜微微眯起眼睛，眼角的曼陀羅花也微微皺了起來：“我道是誰，原來是小侄子你，怎的？這青雲門，你也想要分一杯羹？”
    “從前我一直在想啊，想我到底要怎麼做？”花北析一步一步從空中走下來，走得分毫不顫，一步一步走到鳳九霄身旁，“我想，我到底是為了保全族人投身蒙宣橋呢，還是要堅持父親的原則追隨老魔宗呢？”
    “你說什麼？魔宗當然就是蒙宣橋大人，沒有旁的人了。”花凜冷哼了一聲，“老魔宗？哼，那是哪個年份的事情了？”
    花北析笑了笑，並不理會他的嘲弄，接著說道：“直到我遇見了長歌，莫長歌，我心中的那份動搖就更加深了。”說著，他看向一旁與長曄激戰正酣的長歌，而後回過頭道：“他身上有某種東西，很讓我感動。”
    “所以你決定與魔宗大人為敵？”花凜的聲音登時冷了下來，甚至帶了幾分尖銳。
    “不，並不足夠。真正讓我下定決心的是這個。”花北析打了個響指，從他身後冒出九條長長的尾巴，都染著鮮血一般的紅，尾端帶著幾絲金色，在陽光下耀目無比。
    “九尾？！”不僅僅是花凜，就連鳳九霄也被震驚到了。狐族之中很少出現九尾，除非修煉年份足夠或者得到了好的機遇。九尾的花凜是因為天分足夠，再加上跟隨蒙宣橋吞噬了不少別的妖魔的元丹，因而才得以成為九尾。隻是花凜的九條長尾都是純白色，因為吸收了別的妖魔的元丹，所以不能再回到火狐的本色，更不能與老老實實修煉的九尾相提並論。
    可是花北析，他向來較之自己天分不足，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修煉成九尾？
    “因為爺爺說，要誓死追隨魔宗。”花北析慢慢靠近花凜，身後的尾巴微微晃動，“如果老魔宗不在了，那麼就追隨他的後人，到死為止。”
    “父……父親？”花凜眼中終於出現了驚慌的神色，“怎麼可能？你見到了父親？他……他不是早已經……”
    “是的，我知道你們攻擊青雲門的緣由之一便是要找到爺爺的元丹。”花北析笑起來，好像孩子一般得意地笑了起來，“隻可惜，爺爺的元丹由我搶先一步找到了。既然接受了爺爺的饋贈，那麼爺爺的願望，也由我來完成吧。”
    “原來你入青雲……就是為了找老狐王的元丹？”鳳九霄在一旁聽出了些端倪，“所以當時我們遇到長淵，也是因為他們要來找回丟失的元丹？”
    “九爺，他就交給我吧，算是報你當日沒有出賣我的人情。”花北析指了指一旁的長歌，“魔宗大人，就拜托你了。”
    鳳九霄微微一愣，才知道他口中的魔宗大人便是指長歌。他朝著花北析點了點頭，便飛身落在了長歌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