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小小幾隻妖魔就能奈何得了我？”老婦人道，“你還是早些回去吧，說不定能送你師父最後一程。”
    長淵的聲音清淡的，幾乎沒有起伏：“那麼，得罪了。”
    長歌愣在屋裏，將耳朵貼在門上，卻沒有聽見絲毫聲音，門外一絲聲音也沒有了，安靜地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直到一聲巨大的爆炸般的聲響之後，才響起老婦人無力而驚懼的聲音：“你……你真的是青雲弟子？”
    “青雲令在此，雪巫大人若是不信，長淵也莫可奈何。”長淵的聲音依舊雲淡風輕。
    “這是……這是靈丹，你快些離開吧。”老婦人又氣又急，卻又沒辦法，隻好妥協，“隻怪我老婆子技不如人，不知二十年後的青雲竟有如此光景。”
    “等一下，長淵哥，那屋子裏有古怪。”突然響起另一個聲音，長歌一愣，猝不及防地往後退了一步，將一旁；立著的木架碰翻了，發出“哐當——”一聲響。
    長淵微微蹙眉：“雪巫大人，那屋中……”
    老婦人聲音裏略帶一絲焦急：“屋中沒什麼東西，靈丹你已取到，還請速速離去。”言語之間竟客氣了許多，想來是吃了不少苦頭。
    長淵緩緩走去，竟無視老婦人之前設下的屏障，推開了門，便正巧與剛把木架扶起來的長歌碰了個正著。
    長淵微微一愣：“你……”
    長歌尷尬地笑了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連應該怎麼稱呼都不知道，直到一把少年清脆的聲音傳來：“哥~”
    長歌一愣，下一秒，身上便黏了個人，一身玄色衣袍的少年頂多十五六歲的模樣，一雙眼清澈透亮，瞳孔泛著微微的紅，臉上帶著討好的神情：“哥~我可想你了~你都到哪裏去了？”
    長歌張開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滿頭黑線地望向長淵，長淵輕輕笑了笑：“阿鱗，快些下來，把你哥哥嚇到了。”
    長淵轉頭看向老婦人，道：“這是我派弟子，如今尋回，長淵想雪巫大人不會阻攔的吧？”
    老婦人顯然受了重傷，咬咬牙卻也無可奈何，隻好道：“自然自然。”
    阿鱗眼巴巴地看著長歌：“哥，你瘦了，都沒有好好吃東西嗎？我好想你，你走了之後好像吃什麼都沒有味道了。”
    長歌尷尬地看著長淵，長淵將阿鱗扯過來：“阿鱗，你化作人形之後還沒有見過你哥哥，你哥哥都不認得你了。”
    “胡說，哥哥怎麼能不認得我呢？”阿鱗捏了捏自己的臉，又拉起長歌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哥，我是阿鱗，後山的阿鱗，想起來了嗎？”一雙眼睛裏滿是期待。
    長歌在聽到“化為人形”四個字的時候便有所猜測，到了阿鱗提起“後山”的時候才恍然大悟：“你……你是鱗獸？”
    “是啊是啊。”阿鱗又環住了長歌的腰，眼巴巴地看著他，“我特別想你，就幻化了與你相近的樣子，這樣的話，別人見到我就都知道我是你弟弟了。”
    “好了，別鬧了。阿鱗，帶著你哥哥回去吧。”長淵又一次扯開阿鱗，阿鱗有些戀戀不舍，還是衝過去環著長歌的手臂：“哥，你不要走了好不好？”軟軟的口氣令人不忍拒絕。
    長歌剛要說“好”的時候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若是他跟著長淵與阿鱗走了，那萬一阿九找過來又該怎麼辦？
    長淵見他遲疑，開口道：“長歌，你在這裏還有什麼事情要辦嗎？”
    長歌點了點頭，道：“我要在這裏等一個人。”
    阿鱗晃著他的手臂說：“什麼嘛什麼嘛，哥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長歌點點頭，繼而忽然想起之前聽見的話，開口問道：“大……剛剛說掌教真人受傷是怎麼回事？”一出口差些便叫錯了，雖然過了那麼久，可是一看見長淵的時候，就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在青雲門的日子。
    長淵卻也不甚在意的樣子，搖了搖頭：“沒事。阿鱗，你哥哥要留在這裏的話，你就隨他留在這裏吧。長淵哥要先回去了，你們自己多保重。”
    阿鱗眼睛閃閃發光：“真的嗎真的嗎？我能留在這裏了？”
    “恩。”長淵看向長歌，“拜托你照顧好他了。”
    長歌點點頭，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保重……大師兄。”
    長淵的眸子亮了亮，轉瞬回複平靜，回之一笑，轉身離開。
    “哥，你都到哪裏去了？怎麼會在這裏遇見你？”阿鱗晃了晃長歌的胳膊，順利地讓他回過神來。長歌伸手揉了揉阿鱗的頭發：“一言難盡。你呢？怎麼突然能夠幻化人形？”
    “其實早就可以了啊。”阿鱗拉著長歌坐下來，“長淵哥可是個好人，你不在的時候，都是他來後山看我的。他教我法術，所以我就能幻化成人啦。這次好在我跟著長淵哥出來了，不然的話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再見到你。”
    長歌笑了笑：“門中還好吧？”
    阿鱗遲疑了一下，皺了皺鼻子：“我答應了長淵哥不要說的，但是哥你要問的話……我還是告訴你好了。你走了之後，青雲門發生了很大的事情。先是一顆妖族的萬年元丹被盜走了，然後那個來曆不明的北析也不見了。”
    “恩，我知道，後來他跟我們在一起。”長歌想起北析，突然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不知道北析現在在哪裏，若是到了那永樂穀，會不會遇見白如凝。那花凜……想必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原來如此。”阿鱗點了點頭，“然後就是廉齊村爆發行屍，長淵哥受命帶著幾個人離開了青雲門。過了很久之後才回來，可是回來的時候，其中一個人變得很不一樣了，我也說不上哪裏不一樣，反正再後來的時候，整個青雲門都受到了攻擊。”
    “攻擊？巍峨山地勢險峻，攻擊從何而來？”長歌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卻在下一刻發現自己已經跟青雲門毫無聯係，又緩緩鬆開。
    “從彩穀。”阿鱗笑著抬起頭，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我想哥你這麼聰明，應該會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吧？”
    “乾陵？”長歌繼而又搖了搖頭，“不，不對，是長曄。”
    “對，正是長曄。”阿鱗笑起來，露出兩顆亮閃閃的虎牙，“長曄帶著妖獸從彩穀而來，青雲門被打了個猝不及防，如今損失慘重，全靠著長淵哥才勉強撐了下來。我與長淵哥此次出來就是為了取回從前青雲門寄放在極寒之地的靈丹，回去救此次重傷的掌教真人。”
    “那麼長陵師兄呢？”長歌急急問道。
    “長陵現在在青雲門留守，加上長淵哥設下的陣法，一時半會兒那些妖獸也進不去。”阿鱗伸手揉了揉長歌的眉心，“好了好了，哥你別擔心了，長淵哥很強的，青雲門一定不會有事的。”
    “阿鱗，我是不是應該回去？”長歌剛一出口卻發現自己說錯了，改口道，“我是說，去青雲門幫忙。”
    阿鱗笑著環住他的腰：“哥，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知道的，你要在這裏等的人，是九爺嗎？”
    “對了，你從前就認識他，是不是？”長歌忽然想起自己與阿九的相識，還是托了眼前這個少年的福。不過，是福是禍，個中滋味，也隻有他自己知曉。
    阿鱗愣了一下，轉而打了個哈哈：“哈哈，是吧，我以前好像是認識他的。”他放開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微微縮了縮。
    長歌立刻嚴肅了起來：“那天你為什麼一定要讓我救他？他與你又是什麼關係？”
    阿鱗皺著鼻子：“哥，你別問了，九爺對你很好啊，那就好了。九爺是個好人，我知道的，不然我也不會任由他留在你身邊。”
    長歌起身，走到窗前：“你若是不說，現在就回去吧。”
    “好好好，我說我說。”阿鱗也跟了過來，舉著雙手作投降狀，“九爺嘛，他是我的舊識沒錯，好多好多好多年前的事情啦，那時候他還是羽族的族長……”
    “族長？”長歌驚道，打斷了阿鱗的話。
    “哥，你要不要我說啦？”阿鱗不滿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長歌點點頭：“好好好，你繼續繼續。”
    “然後呢，他參與剿滅了當時造反的魔族，啊呀特別英勇，可惜頭功被青雲門搶走了。”阿鱗哼了一聲，“而且當時的青雲門還見死不救了一次，所以他對青雲門沒什麼好感。”
    “怪不得我說我是青雲弟子他那樣的表情……”長歌回憶起來，念了一句，阿鱗瞪了他一眼，他馬上住口：“行行行，你繼續說。”
    “然後呢，他好像是犯了什麼罪過，被天帝剝去了仙骨，從此墮為妖魔。”阿鱗聳聳肩，“我上次聞見他的氣息，想到之前便是我青雲門對他不公，所以這才央求哥你救了他，沒想到還把我哥賠上了……唉，這買賣真是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