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且笑哭笑不得，隻好喚來書童取來了自己的古琴。冉青緊緊盯著楊且笑的手，那雙手白淨溫軟，可能是因為從未拿起武器的緣故吧，總是顯得不怎麼夠力量，可是就是這樣一雙手，卻能奏出如此動聽的曲子，像是溪流一般歡快，歡快裏卻又帶著淡淡的憂傷，就像一旁的柳樹垂下的影子。而在碰到堅石的時候，又變得激烈而包容，無端端將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結合在一起，讓人隨之而喜，隨之而憂。
    琴音忽停，那餘音還在空中淡淡縈繞，楊且笑愕然地看著冉青放在他手背上的手，抬頭看著冉青笑得一臉無辜，隻好無奈地搖了搖頭：“冉青，又怎麼了？”
    “且笑哥你教我吧。”冉青晃了晃他的胳膊，“教我好不好，最喜歡且笑哥了。”
    楊且笑心中並未將這句話往他處想，隻當做是冉青的撒嬌，點點頭道：“好好好，我教你便是了。”冉青興高采烈地坐在楊且笑身前，楊且笑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輕輕放在琴弦上。冉青的手一直很涼，但卻很軟，在楊且笑的帶領之下，將那琴弦撥得叮咚作響。他抬頭笑著看了看楊且笑，楊且笑卻一直很專心，將那宮商角徽羽彈了一遍又一遍。冉青忽然覺得身後的懷抱很溫暖，那樣的溫暖他在過去的幾百年裏從來不敢想象，那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受，心中生出一種像藤蔓一般的東西，令他覺得此生都不要再離開才好。
    “且笑哥。”冉青微微側過頭，呼出的氣息落在楊且笑的脖頸上，染出一片微紅。
    “恩？”楊且笑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低頭，“怎麼了？”
    “我想留在你身邊。”冉青的聲音很輕也很軟，帶著些微涼，卻像是一擊重錘一般將什麼粉碎。
    琴聲錯了一個音，楊且笑旋即起身：“差不多了，我回去了，你自己先練吧。”說罷匆匆離開，竟像是被什麼妖魔鬼怪追趕一般。
    冉青又撫了一遍琴弦，那琴聲叮咚作響，將他的心跳也勾得快了起來。如果，如果可以留在這裏，永世為人，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所謂，一念之差，一步之錯，遂步步成錯，終究無法挽回。
    “冉青，冉青，你在不在？”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楊且笑被駭得倒退了好幾步，差些便摔倒在台階下。那滿屋子的血跡像是要漫出來，腥臭味在盛夏的氣溫中更加濃烈，像是要擾亂人的感官一般刺鼻。而他剛剛呼喚的人，則是一臉迷茫，自那一片血跡之中站起身，渾身上下不著片縷，那少年象牙白的膚色被鮮血映襯得更加白皙剔透，那少年的眼睛不再泛著翠綠，而是純正的墨黑色，更顯得無辜而明亮。
    “且笑哥，我……”少年欣喜的聲音傳來，尚未說完，便聽見一聲尖叫，楊且笑轉頭一看，隻看見端著水的婢女一臉被驚嚇的模樣，手中的水盆“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楊且笑這便知道，完了。隻是不知這句完了是給冉青，還是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