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城的春天總是來得很快，一夜之間，柳樹便發了芽，花一朵接一朵，一叢接一叢地開，好像一下子撞破了天邊的雲霞，不經意落到了人間。
    他醒過來的時候，正是三月時節，屋外的飛絮像雲一樣飛來飛去，鳥鳴從枝杈間傳來。而他的床榻邊跪坐著一個青衫的少年，趴在床塌邊，長發如緞，披散至腳踝，那麵容很是俏麗，倒像個女孩子，睫毛又密又長，顫巍巍地搭在下眼瞼上。
    他坐起身的時候驚動了少年，少年像個動物一樣一下子彈開了，但見著他的時候卻又咧嘴笑了笑，笑起來很是不自在：“你……醒來？”那語調微微上揚，疑問句的樣子。
    他點了點頭，朝著少年友好地笑了笑：“我是楊且笑，你叫什麼？”
    少年眼眸中的警惕少了許多，緩緩挪了過來：“……楊且笑？”他那雙瑰麗如珠的眼眸中泛著一絲幽綠，更顯得俏麗三分。
    還未來得及多問，門“呯——”的一聲便被撞開了，自小一起長大的兄長楊且憂衝了進來：“且笑，且笑你醒了嗎？”
    雖說被他抓痛了手腕，可是楊且笑卻依舊笑了笑：“勞大哥費心，且笑已無礙了。”
    楊且憂鬆了口氣：“那便好那便好，爹娘都還等著消息呢，我這便不打攪你休息了。”語罷方才發現一旁的青衫少年，端端正正地朝著少年行了個禮：“恩人，若是不介意，留在這裏住下吧。”
    少年像是聽懂了他的意思，朝著他笑了笑：“好。”
    “你叫什麼名字？”待得楊且憂離開之後，楊且笑看著少年跪坐在地上，便將他拉起來坐到自己身旁，這才開口問道。
    少年微微搖搖頭。楊且笑蹙起了眉頭：“沒有名字？那可不好辦……”話音未落，那少年微涼的手指便撫上了他的眉間，好似要將那皺紋撫掉一樣。楊且笑被他逗笑了，也任由他壓了壓自己的額頭，口中道：“漫染爐煙雙袖紫，空將酒暈一衫青。不如從今天起，你就叫冉青吧。”少年點點頭，朝著楊且笑微微笑了笑，這一次倒是比前一次自在多了，那眼中小心的退縮神色也都不見。
    五月，院子裏的蓮池開始染上墨綠，抽出的花苞高高立著，白色裏染著淡淡的粉，像是擦了胭脂的麵容，無端端惹得人心中愉悅。那院中高大的槐樹灑下一片陰涼，便在這片陰涼之中，立著小小的石桌石凳，擺著一方精致的棋盤。
    對弈的二人一個麵如春風，淡定從容，一個抓耳撓腮，如臨大敵，最後如臨大敵的那個將棋盤一推：“不玩兒了不玩兒了，每次都輸，一點兒都不好玩兒。”
    楊且笑有些好笑地看著對麵的冉青，每次一輸就耍小孩子脾氣。他將棋子一粒一粒收好：“不下棋也好，我撫琴給你聽？”
    “且笑哥你還會彈琴？”冉青已聽便來了興趣，也顧不得那桌上的殘棋，扯著楊且笑的袖子便不撒手，“好厲害啊彈給我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