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長歌竟仰天笑了起來，笑聲裏帶著些悲涼，像是野獸哀嚎。此前他差些丟了自己的性命，去救麵前這個女子的性命，此刻這個本該將自己奉為恩人的人，卻又掉過頭來，字字想要他的性命，陷他於不義。她本該與王塢廝守，遠離王家鎮，此刻卻說什麼被父親藏在水缸裏，隻是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再去說這些蒼白無力的辯駁，無論如何，兜頭的這一盆汙水他是洗不掉了。
    長淵再次向前一步，朝著掌教真人又行一禮：“師父，此事事關重大，請容許弟子前往，一查究竟。”
    “長淵，不必再說。”掌教真人麵色並不好，聲音也重了些，“將長歌押往玄冰洞，三日後處以死刑。”
    長歌聽聞此言，卻再也沒有任何表情。他抬頭看著蒼術真人，卻見蒼術真人的目光虛無，沒有絲毫要說話的意思，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靜靜地，好像並不存在。而那站在斜前方的大師兄似乎還要說什麼，卻微微握住了拳頭。長曄在笑，而乾陵不敢看自己，王鈴兒跪在地上，看不清表情，好像一整個都是一場戲，隻是這結局他竟要用生命去換。
    待得長歌被押了下去，那坐在下首的蒼術真人才轉向掌教真人，聲音低地好似聽不清：“掌教師兄……”
    “你難道沒有看出他身上有了靈氣嗎？”掌教真人並沒有看著蒼術真人，蒼術真人聞言一愣，一瞬之間麵色重回平靜。掌教真人眯起了眼睛，撫了撫胡須，聲音依舊低低的，隻能被蒼術真人聽見：“就算不是他殺的，他也必須死。”
    玄冰洞位於巍峨山後山劍崖之下，人跡罕至，為青雲門犯錯弟子思過之地。劍崖地勢陡峭，極少有人能徒步上山，所以若是有人前去，必定是禦劍而行。再加上這玄冰洞的禁令封印，平日裏根本就沒有人接近。
    此刻的玄冰洞中，隻能聽見水滴的聲音。一片黑暗，荒蕪的黑暗，若是還有別的，便隻能是冰冷，四處都是冰冷，像是一碰便會被凍住一樣，連心髒的跳動都變得緩慢起來。這樣的冰冷黑暗，隻為了將絕望與畏懼，牢牢種在人的心底。
    此刻洞中盤坐的人，便是長歌。他一動不動，好似睡著了一般。隻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注定是無法入睡的。他心中清醒，之前每個人的話都在他心中無數次演練，像是排好的戲劇。隻是他越想心中越是寒冷，血脈裏好似又什麼堵塞了一般，漸漸凝澀起來。這樣的沉寂最是消磨人的意誌，更何況他向來什麼都沒有，隻有自己。
    堅持了那麼多年，為了什麼？斬妖除魔已變成了一句笑談，而自己則是這青雲門的一個大笑話，掌教真人，三師兄，大師兄，師父，他們都冷眼看著，看著他成為一個廢材，看著他被誣陷，看著他死。而他之前還兀自掙紮，現在？現在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