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有聲響，又有溫暖的火光。他沒有睜開眼睛，眼皮上一片溫暖的火紅。他聽見有人輕輕地歎氣，接著說：“小師弟呀，大師兄被關了禁閉，卻偷偷讓我去查了這件事。可是那王家鎮中找到的，卻是你的劍鞘。不過我想，就算沒有那麼些物證，掌教真人也會……唉，不知這是怎麼了，掌教真人平日裏不是這樣的啊。”那是長陵的聲音，他將一件棉袍披在長歌身上，摸了摸他的腦袋：“小師弟，希望你明白，師兄們都不希望……是師兄無能，沒能救的下你……”
    “師兄……”長歌聲音艱澀地開口，略帶沙啞卻雲淡風輕，“謝謝……”身上變得溫暖了許多，那些麻木好像都醒來了。可是麻木蘇醒了有時候並非好事，疼痛的感覺會更加尖銳和難以忍受。
    接著，一切重回黑暗。石洞裏回蕩著長陵的歎息，長歌依舊一動未動，若是此刻洞內有人，在黑暗中看去，便可發現，他身上流轉著微微的光芒，瑩潤而柔和，像是月光一般圍繞著他。他隻覺得身上冰涼，疼痛像是一把帶著毒的鋼針在他的血脈中湧動，一根一根流向心髒，毫無盡頭。他覺得全身都痛，沒有絲毫力氣，好像溫暖帶給他的更多是噩運，就像……就像阿九一樣。
    想到阿九，他眉間一蹙，竟是無法再忍受一般，張口便爆出一聲長嘯，震得石洞微微顫動。待得一切平靜下來，他胸口一滯，一口鮮血噴將出來，可心中卻是清爽了許多，渾身的疼痛也消失了。而此刻他睜開眼睛，竟能看見麵前立著一個人。他微微低下頭，錯開那人的目光，而那人也隻是沉默，一如之前的沉默。
    “跟我走吧。”阿九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魔力，像是威嚴又像是祈求，那樣的聲音，那樣的語氣，像是從前長歌偷偷嚐過的師父的桂花酒，綿延的香味尤其醉人，惹得他差些便“嗯”地應下聲來。
    “阿九。”許久之後，他有些艱澀地開口，“你是妖魔……”
    麵前的人怔了怔，那雙墨色的眸子第一次泛起詫異的神色，不過是單純的詫異，卻也叫他心中沒來由一痛。長歌雖然心中千百次叫囂著這並不是自己所願，可是口中卻一字一頓地吐出話來：“妖魔之道，人人得而誅之。”
    忽而有火光起，阿九下意識地轉過身，將長歌護在身後。而長歌此刻隻能看見自己縮在阿九巨大的影子裏，那些火光影影綽綽，讓他心中有些不安。
    “小師弟說得對，妖魔之道，人人得而誅之。”那是長曄的聲音，帶著冷笑。阿九微微眯起眼睛，手中長劍抵地，隻道：“你們困不住我。”
    “我們本就不是要困住你。”長曄見那個忽然出現的男子身上散發出危險的氣息，被迫得也退了退，隻是那麵上依舊笑著，“我們要困住的，不過是那屠戮王家鎮的妖孽。”
    阿九垂下目光，聲音低低的：“跟我走。”
    長歌一愣，這才發現他是在跟自己說話。他並未回答，隻是往後退了一步。隻是一步，卻好似咫尺天涯，一下子在他們之間劃下一道無法跨越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