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如此。”長歌也掀開被褥躺了進去。恍恍惚惚之間，竟又夢見當初跟著師父上山，踏上那八千級階梯，穿過重重殿堂，歆羨地看著師兄弟們舞劍修身，而師父向來的淡漠麵容在夢裏模糊不清，他的聲音卻無比厚重，像是輕輕一掌，卻足以震碎自己的心脈。
    “長歌，從今往後，你不得修習劍法心得，且跟著我在青銘殿修身養性。”
    “啊——”
    一聲短呼，長歌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卻見天邊露出一絲微光，天色卻還是暗淡的藍。他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起身疊好被褥，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口立著一個人，身形高大，麵容隱在陰影中看不真切，穿著他的舊衣卻一點都不顯得窘迫，好像就算是再破舊的衣服也無法破壞他的氣質，長歌知道那是與生俱來的東西，因而麵前這個人的身份便更加神秘。無論如何，他都想要打破自己不能修行的命運，這比他探索麵前這個人真正的身份是什麼更加重要。
    “醒來了？”阿九微微轉過臉，那一刹那天光乍破，還不甚明朗的溫柔的光線一點一點鍍上他的麵龐，將他的睫毛和發絲染上赤金色，竟有種不可直視的威嚴。
    長歌不禁愣了愣，而後才回過神來：“是。我知道後山有個地方很適合修行，順便帶你見見鱗獸，便是它讓我救了你，說起來它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之一。”雖然拚死拚活把他拖回來的人是自己啦。
    “鱗獸？”阿九忽而笑了，眉眼柔和了些許，“那便帶我去吧。”
    長歌走在前頭，突然想到什麼地方不對勁，微微側過頭問道：“你說與青雲門頗有淵源，難道你與鱗獸也是舊識？”
    “算是。”阿九點點頭，跟在他身後，看著陽光一寸寸落在他泛黃的，過於寬大的長衫上。
    長歌想不到他竟這麼痛快地承認了，一時之間無語，隻是默默走在前麵，心中想著，這個人真是奇怪，看起來也不過弱冠之年，怎麼會跟鱗獸，跟青雲門扯上什麼聯係？可是這些疑問卻也無論如何問不出口。
    跟著長歌踏著一條被灌木掩映的小徑，阿九看著他熟練地撥開藤蔓，繞開灌木，這條路並不長，卻很難找到，也許他在這裏呆了很久。
    像是看穿他的想法，長歌一邊躲開麵前橫生的枝杈一邊說：“我是在這後山之中長大的，後山的每一棵樹每一株草我都熟悉，就像我的親人朋友一般。看，我們到了。”
    他撩開最後一層藤蔓，指著前麵回過頭對阿九說。
    阿九被他的表情震了震，那雙眼裏的欣喜與驕傲令他微微有些失措，許是忙著遮掩，他回過神之後便一腳踏去了長歌的前麵，隻留下一句：“很美。”不知是稱讚那絕境的景致，還是感慨什麼別的東西。
    後山的這片湖依舊靜謐，映著朝霞的光輝，顯得多了幾分精彩紛呈的美。微風過去，鈴鐺草微微搖晃，發出清脆的微弱的聲響，卻令人更加心生愜意。
    長歌站在他身後，笑了起來，好像是很得意自己心愛的景色也得到了別人的認可。他將食指與拇指放在唇邊打了個呼哨，不久，不遠處就傳來“咚咚咚咚——”的聲音，地上開始微微顫抖，而鈴鐺草們也開始胡亂搖晃，連音節都開始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