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誰說女子不傾城 第十二回 苦言 苦言 君子手綰青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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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睡椅上,全身舒展而開,眼睛微閉著,全身心享受著這一個舒適而愜意的午後,一個不被人打擾的午後,一個被人忽視的午後,我把睡椅擺在過道,但是人來人往的人都當我不存在。
“蘭槿軒,你看你那副樣子。”左士晴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臉頰。
“左士晴啊,我隻是熬糊了一鍋藥而已,他們就排斥我,嗚嗚嗚嗚嗚嗚……”我跳起將頭埋在左士晴的胸口大哭。
“咦——你的頭好臭,你夠了啊,都說幾次啦,你還有臉說,你拿著還在燃燒的柴火對著小不點砸去,差點小不點就毀容了,你怎麼不說。”左士晴推著我的腦袋,不讓我接近她。
“那個,還不是怪他,誰叫他非要站在那個地方的!我的頭真的臭了嗎?”我手指一彎,卷起一縷發絲,放在鼻下,除了有一絲汗味,還交雜的有一些腥味,就再無其他了,左士晴怎麼也變得這般斤斤計較了,我故意用手重重的抓了抓頭發,讓氣味在空中發散。
左士晴馬上掩住鼻子跳的遠遠地,“蘭槿軒,若是輕塵公子醒來看見了你這個樣子,你可不要說認識我,就當我兩那天才第一次相見好了!”
若是獨孤慕雲醒來我這披頭散發的模樣,而且頭發裏還有著不好的氣味正在被他呼入身體,想想就覺得不得了,倒真的覺得我幹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而頭也越來越癢,越加覺著現在真是應該去洗一個頭了,等回過神來左士晴已不見了,原是我想著想著走出了幾步,於是回頭說道,“我洗頭去了!”
後麵卻隻有一個小不點,小不點當即愣在原地,看著他錚亮的腦袋,我打了一個響指,對著空氣說道,“對了,我要去燒水,你去不去啊?”將小不點徹底漠視。
“我來燒水吧,我怕你……”小不點在我的身後怯道。
“小不點,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燒我的頭發,最多,你可以用剪刀剪一撮吧。”我將頭發護在手裏。
“公子說,人不傷人,哎——”小不點以大人的口氣指點我,無奈的搖了兩下頭就朝前走了,這次我真做了一回小人了,我倒寧願他真的如小屁孩一樣哭著指著我大罵,那種狀況下,小孩子都會嚇到的吧。
我跟上去,和他並肩走著,我剛好可以看到他那光光的腦頂,小腦袋雖然沒有一根頭發,但是沒有受傷便覺著這件事情做的還不是太壞。
小不點,對不起。
當時鍋下燃起了洶洶的大火,我腦裏隻有一個聲音在重複說著,藥沒了,藥沒了,接著一盆一盆的鮮血就在眼前閃現,拿起還沒有燃的那截就往外麵扔,扔到小不點的腳邊,跳起的幾顆碎屑與火夥同將小不點的頭發引燃,接著,衣服也鍍上了一層火光。
他站在火裏,與死神為伍。
我抱著一個裝滿水的大缸子朝著他潑去,火舌與頭發在短暫的糾纏之後帶著燒毀一切的決心消失在燒焦的氣味和騰起的煙霧中。
他倒在水裏,與死神為侶。
再也沒有力氣抱起缸子,雙手一陣顫抖後,落在地上,碎了,爛了。
外麵正好經過的人忙跑進來將小不點抬走,我看著缸子的碎片,不明白為什麼連空缸子都抱不起的我,卻有力氣抱起滿滿的一缸水。
羞愧的我又敢去看小不點,知道他沒事兒就好,為了不被人責備,我想著自己要不要也弄出點小傷來,再流幾滴淚來就更好了,首先得找個人來訴說自己也是受害者的遭遇,正好左士晴也在外麵看著熱鬧,我走過去自然的站在她的麵前。
“姑娘,你沒事吧?”左士晴雙手捏著我的肩膀。
“你不認識我了?”左士晴不認得我,而有人卻說化成灰也認得我,“你再想想,左士晴,你再不想起來,我就把你所有醜事全部寫成小冊子發給這兒的每個人看,再讓那說書人說去,我看你怎辦!”
“蘭——槿軒!”左士晴一手勾住我的腦袋,“你怎變成這樣的,說,誰幹的,我給你報仇。”
“就你這花拳繡腿,我怕你還沒有見到那人,就被人挫骨揚灰了——”左士晴就對付那些街頭惡霸還行,對付某某某,她還確實差得遠。
……
“姑娘,我來吧,”小不點謹慎的將我手中的木塊拿走順帶把我腦中的回憶也拿走了,我記不得之後我是怎樣做的,我隻記得我有多愧疚,當初的自己怎麼會那麼傻,不知該怎麼辦了呢?
水燒開後,小不點還把水給我打好,兌入冷水,我將頭埋在盆裏,暖暖的水將頭發全部浸濕,明明剛才還在盆邊的皂角不見了,眼睛睜不開隻好用手到處摸索,這是頭上卻多了一份觸感,冷冷的,手指觸在頭皮上,檀香湧來,模模糊糊的隻看見眼前白色的一團光,好不容易,用手將眼睛擦幹,白色的衣衫裏湧著會移動的檀香,浸在水裏的手浣揉著我的頭發。怔住的我不敢動,眼前的場景像是一場煙裏的幻影,我怕呼出的小小氣流會將它衝散,然後消失,殆盡……明明點還把水給我打好,將頭發打濕,她還是沒有部寫成小冊子發給著的
記得有一次,我的手被紮破了,一個大大的傷口,一碰水就疼到心裏去,皺著眉求元乃月幫我洗,結果元乃月看都不看我的傷口,直接把我扔到了河裏,順帶還洗了一個澡。
一盆清清的水經我頭發過了一回後,髒髒的委屈極了,我的臉也在一番寒徹骨之後徹底發燙,傾倒在地上的水一碰到土壤就迅速的鑽了進去,可不可以也帶我一起進去呢?
所謂覆水難收,大抵就是我現在這樣的心情了。
還沒有開始前,嫌太晚,始來不了。
一切都開始後,不住嫌,卻回不去。
濕噠噠的頭發團在他的手中,在細指的摩挲之下,慢慢的不再滴水了,似乎還有熱氣騰了起來,不知道遠處的人看見我的時候會不會看到我頭頂上有一團白色的水蒸氣。
獨孤慕雲的手指竟比那吹風機還好用,還不會幹燥分叉,還有光澤,他手裏捏著木梳子,為我梳著發髻,自逃出來以後,我就頂著一團亂發在努力的生存著,因為我從來就沒有把它理順過,從它又多又長又雜的態度來看,就可以看出它也認真而努力的生存著,牽扯著我頭皮,而獨孤慕雲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和它的感受,硬生生的將它的生命剝離我的頭皮,原來扯掉的頭發也可以帶出這麼痛的感覺。
如果說前麵被扯掉頭發的時候是痛,也許我再脆弱一點還是可以帶出淚水的,可是痛著痛著到最後就麻木了,竟一點兒都沒有感覺了。
獨孤慕雲滿意的看著他的作品——我的頭發,笑了笑,“看,這樣多好。”
被他這樣笑著盯著,我立刻將所有的哀怨仇傷丟之腦後,低首赧笑,“多謝公子。”
他又說,“那你應當怎做?”
“什麼,意思?”我被他問得有些不知所措,許久不見的警惕心也露出一角。
他從懷裏拿出一把破扇子,打開後,歎一口氣,又關上,“它死了——”
“誰死了?”我還是不懂他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舍不得,你幫我把它埋了吧。”他把扇子遞給我,臉上的悲容不像是裝的。
以前都還隻有我用昏昏來讓別人昏昏,果然獨孤慕雲的昏昏比任何人的昏昏都來的昏昏,我的戰鬥力在他的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將他珍貴的扇子打開來看,隻有一團模糊的東西,看那幾個圈圈,不管我如何依稀的辨認也分辨不出來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落款處還赫然題著幾個大字——呂沐大雪子,好吧,我應該把這五個字理解為一個人的名字吧。
就是這樣的一把扇子,獨孤慕雲居然說它“死了”,還要“埋了”。
果然神的世界不是一般人能體會的。
我慎重的挖了一個大坑,然後手捧扇子將它放入坑中,獨孤慕雲還撒了幾撥土,搞得還真像一個入葬禮。
“沐沐——”,獨孤慕雲邊撒土還邊喚著,“沐沐,它死了。”
“你要賠我。”
我本來以為沐沐應該是他正在想念的人,這把扇子應該是沐沐做給他的,想不到他居然叫沐沐賠他扇子,他的扇子不是擋箭的時候爛了的嗎?
我撣撣身上的泥塵,沒有管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經意瞄到獨孤慕雲還在看我,我轉頭,又繼續撣撣,猶如芒刺在背,回過頭,獨孤慕雲還在看著我。
“你不會是叫我賠你吧?”
獨孤慕雲點點頭,沒有說話。
見過賴人的還沒有見過這樣賴人的!
“要一個一模一樣的。”他開口道。
“這個,那個,不是你叫我……”我還在據理力爭,隻是獨孤慕雲搖搖頭,懊惱的表情好生無辜,讓我把話生生的咽了回去。
“好吧,我不敢保證一模一樣。”
“不,要一模一樣。”獨孤慕雲轉身離去,我這才發現,原來有人用背影就會讓人不敢拒絕,倒不是害怕,也不是敬畏,更說不上歡喜,隻是,說不上,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