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前塵舊事,過往雲煙  第二十四章 相救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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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槿汐將少年打量了一會兒,轉身走到櫃前翻出了一件雪白的長衫塞給他,少年有些詫異,不明所以的看著木槿汐。這個姑娘真逗,從相遇到現在為止,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說了一大堆無厘頭的話,做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事,問題是自己卻還莫名其妙的相信了她。
    少年瞅著手裏的白衫,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木槿汐側過腦袋望著他歎了一口氣,下一刻,居然伸手去剝他穿在外頭那件棗紅色的錦緞短褂了,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不禁瞪大了雙眼瞧著眼前的這個姑娘,“你……”
    他的話還未還得及問出口,卻已經被她自顧自的說話方式打斷了:“你還愣著做什麼,趕緊換衣服呀。在這裏,沒有人會穿這麼特別的衣服,你現在太顯眼了知道嗎?那些追你的人很容易就會發現你的。”說話間,她已經將他短褂上的盤扣全部解開了,指了指他手中捏的緊緊的白衫,笑著道:“來,將這個穿上。”
    少年望了望窗外戲台底下或坐著或站著的觀眾,又低頭想了想了,覺得她講的似乎還是有些道理的,這才手忙腳亂的開始剝衣服。木槿汐含笑望著他,目光定定的,突然在這一瞬間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的轉過身子背對著那人,一想到畫滿了油彩的臉不能碰,於是已經伸起快捂住臉的小手又垂了下去。
    好在兩腮的羞紅在厚重的油彩的掩蓋下,並未見分曉。她背對著他,強裝出一副鎮定的摸樣,明明心跳撲通撲通的一直響在自己的耳側,她就還要對它們視若不見。黑漆漆的房間裏,兩個人的呼吸聲近在眼前,這好像是第一次,她與除了爺爺和蘇辰以外的男人這麼親近,不知道這個感覺為什麼會這麼奇怪,奇怪的強烈。
    倆頰燒的滾燙,她在反複的思考為何之前和阿辰哥哥在一處的時候不會這麼敏感,卻不得其解,最後不得不以一個荒謬的結論做以了解。她告訴自己,可能是因為,她從未將蘇辰看做是男人。或許是覺得阿辰哥哥的長相太過秀美了,也或許是因為阿辰哥哥的為人極致細膩不像是一個男人該有的,當然這些都是比較好聽的說法,但真正裏原因到底是什麼,木槿汐自己也說不清個一二。
    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終於沒有了,想是那人應該已經換好衣服了,她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木木然道:“這裏一般是不會有外人進來的,你暫時呆在這裏,不要出去亂走。等我這最後一出唱好之後,我帶去出去。”說罷,她披上那件搭在她手上多時的大紅喜服,再戴上那頂並不算是十分精致的鳳冠。
    粗粗的穿戴完畢之後,由於屋內沒有銅鏡,她隻得問那少年道:“看一下,我的鳳冠有沒有戴歪。”他的雙眸中透出難得認真的神色,隻片刻,他搖了搖頭,薄唇微微一掀,吐出兩個字:“很好。”
    聽完這句話,木槿汐放心的一笑,卻是不經意間便帶動了眼中靈動的華光。他一下子看的出神,腦海中的思緒開始放空,眼前的這個人兒,雖然與自己素未謀麵,卻不由自主的去聽她的話,按照她的說法去做,一次又一次。
    她還在對著自己笑,翩翩喜服映的她的一張撲滿油彩的臉十分動情,鳳冠下她的一雙眼,即使是在漆黑中依舊璀璨無暇,他望著她的雙眸隻覺得自己移不開視線,那一襲紅衣的佳人卻已經背過身去,踩著屋外銀色的月光,漸行漸遠,他眉若遠山,眼中似含著千山萬水,良久,涼薄的唇再次動了動,淡淡的,又是兩個字:“好美。”
    “梁兄,啊,梁兄……
    我以為,天從人願成佳偶。誰知曉,姻緣簿上名不標。
    實指望,你挽月老媒來做。誰知曉,喜鵲未叫烏鴉叫。
    實指望,笙簫管笛來迎娶。誰知曉,未到銀河就斷鵲橋。
    實指望,大紅花轎到你家。誰知曉,我白衣素服來吊孝。
    梁兄啊……
    為什麼,以心相許成永訣,陰陽相隔難到老?
    為什麼,地老天荒牽手情,生離死別在今朝?
    為什麼,你我難尋同船渡,茫茫紅塵孤魂飄?”
    悲切的唱腔加戲文回響在古老的祠堂的每一個角落中,台底下的每一個人都麵露悲傷,安靜的凝望著戲台上。鑼鼓喧囂中,台上的祝英台一把掀開身上的大紅喜服,穿著一身肅穆的白衣,跪在戲台上哭的撕心裂肺。惹得台下的觀眾,紛紛落下淚來,梁祝的戲文,他已經聽過不下百遍了,但是能唱到像今日這般情動的,她還真是第一個。
    少年在房中憋得也實在慌得很,便挪到了穿便,倚著牆,看著戲台的方向。方才屋內光線黯淡,竟然沒有發現,那小丫頭身上原來穿著是喪服。自己初來咋到這個地方,迷失在這個古老的祠堂,誤打誤撞走進了剛才那個化妝間,遇到這個奇奇怪怪的女孩,卻居然還莫名其妙的覺得她穿著喪服還這麼好看,鬼迷了心竅一般聽從了她的一切安排,現在還在這個黑漆漆的房間裏,聽著她唱戲。想想這一切,真是隻有詭異兩個字能形容啊。
    可他卻不知道,正是因為在此遇到了這個姑娘,是她將他帶到了這間尋常人不會進來的廂房,他才得以撿回了一條命。隻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等他知道這是她第一次救了自己的命時,已經是許多年以後了。
    從這間窗子裏望出去,戲台上的景致盡收眼底。台上那女子,蹙著眉,油彩下的一雙杏眼滿滿的皆是晶瑩的淚花,一雙小手,十指纖細,輕輕的揮著曳地的雪白水袖,清瘦的身板輾轉在戲台上來回舞動。濃重的油彩下,他並未看清過她真正的麵容,隻覺得這一雙眼睛,美的格外攝人心魄,一顰一笑間,仿佛都有萬朵桃花飛落。
    恍惚間還記得,手上似乎還殘留著,方才她拉自己時的溫度。此刻自己站在這個角度,望出去,望著她一身白衣素服,奔走在戲台上的身影,他愣住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湧入了他的心底,在茫茫的夜色裏,他望著她,眼中滿滿的都是她的身影,周身皆是暖暖的,自心裏發出的暖。
    台上的此刻正唱的起勁的“祝英台”,轉身時瞥見對麵廂房的紙窗前,佇立著一抹白色的身影,趁著眾人正低頭感傷著,並未注意台上,她竟然側身掀起嘴角,拋給對麵窗內那人一個俏皮的笑。
    窗內的少年猛然間回過神,捂著跳漏了一拍的小心髒,他猛的轉過身子,將紙窗一關。似乎一切故事將從這個荒誕的夜晚開始了。
    雷動般的掌聲響徹整個祠堂,這出戲,終於落幕了。
    果然不一會兒,那少女便來找自己了,少年坐在案前,心底緩緩的鬆了一口氣。等祠堂內看戲的人都漸漸散去了,木槿汐這才帶著少年從廂房內走出來。兩人一前一後,那少年跟在木槿汐的身後沉默的走著,身上依舊還套著那件白衫,月光底下,這樣看他,竟然就像是畫裏走出來的秀氣文人一般,帶著古畫中特有的氣質,風度翩翩。
    兩人回到了方才的那間有妝台,有銅鏡的廂房,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站著,從鏡子裏看著木槿汐將頭上的花簪子卸下,用清水洗去她臉上濃厚的油彩,顯出她原本清秀的摸樣。
    他抿著唇,蹙著眉,再一次被她所驚豔。不可否認,鏡子裏的她,真的很美。這個女子,看起來才十四五六的摸樣,卻有一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容顏。方才撲著厚重的油彩並未得以看清,此時在橙黃的燭光前仔細一看,這個姑娘,用風華絕代四個字來形容一點兒也不為過。
    木槿汐講臉洗淨,換下戲服收好,便帶著一直等在身後的少年,走出這間廂房。那少年也正是此時才發覺,原來這座古祠堂的規模原來是這樣龐大的。他抬著腦袋四處張望,銀色的月光為這座古建築鍍上了一層薄紗一樣的霧,使這一切看起來更加的神秘。一瞬間,他開始疑惑,自己起初到底是怎麼誤打誤撞的走進這個地方的了。
    見身後的少年看得入神,木槿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跟上,別走丟了,這祠堂可大著呢,你要是丟了,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你。”少年沒有說話,沉默的點了點頭。她繼續道:“這座祠堂大約已經有近千年的曆史了,爺爺說,他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也在這裏聽過戲,置於到底有多少個老祖宗在這裏聽過戲,我也不清楚,但是你別看它年紀大,其實它還是堅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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