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前塵舊事,過往雲煙 第二十三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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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綠水,此行遙遠,其實木槿汐和蘇辰心裏都清楚,這一去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還是一個未知的謎底。望著那白衣明眸的少年漸行漸遠,慢慢的變成秀水青山間的一抹白點兒,她揮揮手,心中默念著:“可一定要保重啊。”
她自小便是一個讓人省心的好姑娘,極少落淚,更別說是讓別人擔心了,所以方才蘇辰上渡船前,她還強忍住心中的不舍,故作輕鬆的看著他離開,實則,心底早已潮的不行了。勉強憋到那人離去,終於,看不見那抹身影了,她竟然像個娃娃一樣,一屁股坐在河岸旁的木橋上抱著腦袋哇哇大哭。哎,她才十六歲,從小無父無母,除了相依為命的爺爺,便隻有蘇辰對她最好了,一直細心的照顧她,教她念書識字,家中無人時,叫她燒火做飯,把她當做自己親妹妹一樣嗬護著。他這一走,木槿汐仿佛失去了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大樹,沒有以往的依靠,從此一切都要靠自己了,想到這一切,她怎麼能不傷心,怎麼能不迷茫,說到底,她還是個孩子。
哭了許久,方覺得心中好像沒有那麼堵得慌了,她望了望清澈的水麵,看著自己一臉花貓似的模樣,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仰起頭呆呆的望了望遠處的青山一角,那是蘇辰方才離去時的方向,她似乎想了很久,隨即低著頭,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認真道:“以後,阿辰哥哥不在了,就得靠自己了,阿槿,你要加油哦。現在開始,你就是大人了,不能再哭鼻子了,叫別人看見,多丟人啊。”她一個人還嘀嘀咕咕說了許多,半晌後,好似開朗了許多,站起來拍了拍屁股,打算回家去了。
遠處是群山峻嶺,在明豔的大太陽底下,一切看起來都是綠油油的十分可愛,春天悄然而至了。這麼一個萬物複蘇,生氣勃勃的季節,讓我們的視線回到這個生活在古鎮裏的小姑娘身上。
木槿汐,一個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姑娘,在她的身上卻發生了一件改變了她一生的事情。
從小無父無母的她跟爺爺相依為命,爺爺在鎮上開了一家小茶館,他炒的一手好茶葉,木槿汐做得一手好糕點,他倆平時為人善良隨和,鎮上的人也都比較照顧這對爺孫倆,所以無論如何總會來關顧一下他們的生意。
她平時就在小茶館裏,給客人端端茶,遞遞水什麼的,偶爾生意好,她還要忙著做上一整天的糕點,茶館打樣後,通常爺爺心情好的時候,會送她一株冰糖葫蘆當做獎勵,她能便會坐在茶館門前的石橋邊,吃著冰糖葫蘆,吹著夜裏帶著柳絮清香的河風,覺得這是一天當中最美好的時候。
每月的初一十五,她便是祠堂戲台上的小花旦,濃麗的油彩,將她原本甜美清純的笑臉映的格外明豔,蘭花指,小碎步,這絕讚的身段,字正腔圓的唱腔,明眸巧盼,她雖是這個鎮上年齡最小的戲子,卻也是唱功最好,最受歡迎的小名角,她稱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原以為這月的十五月半,她還是會和以往一樣,撲上厚重濃煙的油彩,換上青衣水袖上台給全鎮的人唱上一處的時候,卻圖空插進來了一點兒小插曲。在嗩呐聲聲中,上半場已經結束了,眼瞧著下半場就要開始了,木槿汐卻偏偏在此時發現,這一出《梁祝》中,祝英台一身白衣外頭要披的那件大紅喜服不見了。
此時後台的人都已經趕赴台上去了,就等著自己了,慌亂中,不得不起身四處找找。
分明記得自己將它抱進來放在案前的,為何此刻怎麼都找不到了呢?這下不僅僅是上不了台的問題,更是下不了台了,待會兒爺爺來接自己的時候,可該怎麼跟爺爺交代啊。這是祠堂的戲服,也是唯一一件喜服,重新定製一件免不了要花不少銀子,爺爺每天忙茶館的事已經夠辛苦了,家裏的一切全是靠茶館那點收入來掇拾,剛開春,需要拿出一大把錢進今年的新茶,如今自己又弄丟了祠堂裏公家的戲服,這下要是鎮裏的長老怪罪下來,可該如何是好?
她又急又氣,明明那戲服就是放在這裏的,到底是誰在戲弄自己,四下裏鑼鼓喧天,她隻覺得天靈蓋頂上一陣嗡嗡直響。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該是自己出場的時候了,她望著自己一襲白衣,這叫自己如何上台?一時間,急的她,泛紅了一雙好看的杏眼。
就在她打算破罐子破摔,預備就這麼穿著一身白衣抱著原本要帶在頭頂的鳳冠,走向前台的時候,卻聽見木雕的衣架底下的一處角落裏,傳來了一陣細細碎碎的響動,她放下手中的鳳冠,輕輕的朝著那個付出響動的地方挪了過去,定睛一看,自己找了半天的大紅喜服居然就這麼安安靜靜的躺在此處。
她忍不住又驚又喜,失而複得的感覺簡直無法用言語很恰當的表達出來,二話沒說便打算拿過喜服,抖一抖,欲套上後轉身登台,卻在掀開喜服的下一刻發現了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少年。
四目相對是一刹那間發生的事,兩個人都沒有講話。少年一身上下的打扮是木槿汐從未見過的,可能是因為覺得頗為新鮮,小丫頭就這麼愣愣的看著他,也沒發覺這樣的目光有些不妥。
少年清瘦的臉被稀稀疏疏的碎發遮住了額頭,一雙濃密的劍眉緊緊的蹙在一起,好看的桃花眼中,帶著警惕,驚訝,和一絲被掩飾的很好的不安。英挺的鼻梁在臉上投下了一個棱角分明的陰影,涼薄的唇,抿成了一道細線。望了望木槿汐那一雙水汪汪的充滿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警惕的確認過她不是什麼危險角色後,原本沒有什麼情緒的臉上淡淡的現出一絲怨氣,犀利的目光中泛出一絲慵懶的光。
見木槿汐要將自己蓋在身上的戲服拿走,他伸手一把扯住了衣服的一角,仍舊是麵無表情,沉聲道:“你要做什麼?”
木槿汐噗嗤的笑了出來,這個人真有意思,拿了自己的戲服連聲招呼都不打也就算了,現在自己要拿回來,他卻還問自己,要幹什麼。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認真的望著眼前這個十分有趣的少年,開了口實理直氣壯的語氣,“上台唱戲啊!”她的眼睛原本就大,如今這個角度看過去,撲滿了油彩的小臉,漆黑上挑的眼線映襯下,那雙眼顯得更加水靈動人。
少年望了好一會兒,回過神時,連著眨了好幾下眼睛,“就你?唱戲?”這語氣中分明比之前多了些許情緒,隻不過,卻是更多的不屑。木槿汐拉著戲服的一隻袖子,向後退了兩步,插著腰,眯著眼睛居高臨下的,將這位冒然出現的小少年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番:“怎麼?我不能唱戲嗎?還是你不知道,這件,是我的戲服?”
靈光一閃間,想起祠堂的長老好像同自己閑談時提過一兩句,好像說是,一直看著她同一位大她好幾十歲的大叔唱夫妻檔,實在是有些慘不忍睹,於是要招一個新的小生進來同她搭檔什麼的。一路想到了這裏,於是木槿汐又俯下了身子,湊近了腦袋,低聲問道:“難不成,你就是長老新招進來的小生?怎麼感覺從前好像沒在鎮上見過你啊?”
那少年鬆了手,定定的注視了木槿汐一會兒,慎重的搖了搖腦袋:“我不是什麼新來的小生,但是有人在追我,我隻是碰巧路過這裏,想避一避。”
她拉過整件戲服,道了一句:“原來如此。”
耳畔處又傳來一陣喧囂的鑼鼓聲,她抓過案前的鳳冠,再一把拉過少年的手,“此處並不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你是來避嫌的,又遇到了我,那我沒有理由不幫你一下,快起來跟我走。”他反應過來,跟著站了起來,她將他拉起來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抽空回頭問他:“你會唱戲嗎?”
少年聽的一頭霧水,眼眸中重新泛上警惕的神色望著她,沒有說話。
她跑得有些小喘,百忙中卻還扭過頭來望著他笑:“原來你不會唱戲啊,阿辰哥哥就會唱戲,他跟你差不多,摸樣都很好看,聲音也很好聽,身板跟你也差不多……”她繼續跑,帶著他繞到了一處長廊中,“從前,我唱青衣花旦,他唱小生秀才。隻不過現在他去鎮子外麵了,要過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回來。我少了搭檔,一下子隻能同我家隔壁賣首飾的李大叔一同上台。”說話間,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其實我覺得他唱的一點兒也不好,倒是你,長的和阿辰哥哥一樣好看,若是會唱戲,那小生的角兒就非你莫屬了。”
他那邊聽的七七八八的,完全找不著北,她這邊卻已經將他拉進了一個廂房,格局同方才那間沒有太大的區別,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這件廂房裏,掛的全是大大小小,琳琅滿目的各種戲服,靠窗邊的位置,站在此處,望出去,還能看見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