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前塵舊事,過往雲煙 第二十二章 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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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座經曆了悠久曆史的古鎮,從康熙年間開始,就幾乎斷了一切與外界的來往,鎮子雖然不大,但是,有山有水,鎮上的人過著自給自足的日子,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是很太平寧靜。鄰裏間互幫互助,大家相親相愛,也算的上是其樂融融。近千年都是這麼平靜的度過的,沒有戰亂,沒有疾病……這些都是我爺爺跟我說的……”
隔著淡淡檀香,木槿汐的聲音也是淡淡的,柔柔的。方才的那些話,仿佛能憑空構建出一幅能讓人看得見色彩的圖畫,與世隔絕的古鎮,遠離喧囂與戰亂。她的目光悠揚的停在不遠的波光粼粼的荷塘上,一隻紅色的蜻蜓飛過,俏皮的略過平靜的湖麵,驚起一絲漣漪,緊接著過往的那些故事接踵而至,如同和風一般,撲麵而來。
四下裏皆是船槳搖擺時,泛起的水花聲,河岸旁,漁夫們此起彼伏的叫賣著,今早剛打上來的新鮮的魚兒搶手的很。水麵上倒映著五彩繽紛的旗幟,有的是酒樓的招牌,有的是裁縫鋪新出的繡樣,好不熱鬧。
遠處是青山重重,近處是粉牆墨瓦,柳絮紛飛,燕子穿梭在屋簷與屋簷之間。一滴滴小水珠順著凹著的瓦片滑落,一絲銀線般入土,那一聲水響,微小而悠遠。到處都是青磚綠瓦,慵懶的青苔,幽深蜿蜒的巷道,巷道裏的人家密集地挨著,木製的房屋散發出清淡的香味兒,那門上的一道道痕跡,顯露出鎮子的滄桑。
鎮子的中部,則有幾處茶樓、飯館。孩子們在門口嬉戲著,你追我跑,玩得不亦樂乎。就連抱在手裏還穿著大紅肚兜的小娃娃,看著哥哥姐姐們的皮鬧,也有一股快樂勁兒,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幾位老大爺也悠閑地下著棋、品著茶,微風拂過那飄逸稀疏的白色胡須,便輕輕一笑,那皺紋兒疊了好多層兒。
這一切的一切,都美好的像是一個透明的夢境。
而十四歲的木槿汐,就是在這麼一座秀美的古鎮裏,哇哇落地,慢慢長大的。
有幾隻燕子嘰嘰喳喳的落在一處屋簷下,咄了兩下雕花的木窗,便嬉鬧著。撲騰著翅膀飛走了。順著透進窗去的絲絲縷縷陽光,能看見屋內雕花大床上,躺著一個正在熟睡的人,可能是被方才燕子的叫聲驚擾到了,一支白皙的藕臂,緩緩的伸了出來,將薄被往腦袋上又拉了拉~
“篤篤篤”木門有節奏的響了三聲,隨即門外傳來一個熟悉淳厚的聲音:“槿汐啊,槿汐……已經辰時啦,你該起床啦,不是說今日還要送阿辰的嗎?”
“篤篤篤”又是三下,薄被被兀然掀開,被子底下鑽出了一個腦袋,看這模樣,這姑娘正是年少時的木槿汐啊,那時她的臉上還有未褪去的稚嫩,一張小臉肉肉的,隻是微微一抿唇,臉頰邊便泛出兩個深深的梨渦。
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搓了搓自己肉肉的小臉,勉強的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靠在床帳旁,不心甘的嘟囔道:“恩~恩~恩~我起來啦,爺爺。”隨即又閉上了眼,“都怪昨天跟莫離去放河燈,這麼晚才回來,不然今天也不至於現在都還起不來。”說著又打了一個哈欠,睜開一隻眼望了望窗外,“唔,今日天氣不錯,嗯,是該起床啦,還得送阿辰哥哥呢。”
門外的聲音再次響起:“槿汐啊,那爺爺就去茶館裏啦,甜粥和大餅已經準備好了,在蒸屜幫你熱著呢,你可記得要吃……”老爺子的吃字還卡在喉嚨裏沒吐出來呢,屆時門外傳來另一個聲音,這聲音雖小,但是仔細聽還是能聽清楚那人在說什麼的。
“爺爺,您先去茶館裏忙吧,現在時辰還早,您讓丫頭再睡一會兒,我待會兒再叫她。”隨即便聽到有一人踏著木板樓梯下樓去了。
聽見這個聲音,木槿汐三兩下便從床上竄了起來,披上了外袍,連鞋也顧不得提便蹦躂到了房門前。除去門栓,“吱呀”一聲,木門打開了,少女仰著頭望著門外,一臉的驚喜,幾乎是與此同時,門內響起一個甜甜糯糯的聲音,那聲音裏更多的是歡快,“咦,阿辰哥哥,你今日怎麼這麼早就來啦?”
門外此人,正是年少時的蘇辰,麵容清俊,雙眸中含著波光粼粼,似有萬千情愫,定定的注視著門內的這個小丫頭。他的嘴角牽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良久,伸手揉了揉木槿汐還未束,有些微微淩亂的秀發,“還未曾洗漱吧,你先去掇拾一下,我到廳堂等你。”
小丫頭笑眯眯的點點頭,“恩,好~”看著少年轉過身,踏著木樓梯,消失在眼前。
這樣一個美好的清晨,不得不讓人想起古代某一位有名的詩人,寫的詩句,好一個:“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匆匆的完畢洗漱這一項巨大的工程,木槿汐換了一條嫩綠色的曳地長裙,這條裙子是去年自己生日的時候,爺爺用蜜餞棗糕跟裁縫鋪的掌櫃的換來的。
得知老爺子是將這衣服抱回去給孫女當生日禮物的,大方的掌櫃立馬從內屋搗騰出一床粉色軟繡鞋,交到老爺子手裏,告訴他:“槿汐是個好丫頭,這鞋子就當是我送與她的生辰禮吧。小丫頭心底善良,唱戲又唱的這麼棒,我算是上是她的小戲迷呢,生辰到了,自然該穿的漂漂亮亮的。”
老爺子顫顫巍巍的接過裙子和鞋子,道了聲謝謝,便回家去了。身後傳來掌櫃和夥計之間的討論聲:“小丫頭心地善良,卻從小無父無母,全靠老爺子一手拉扯大,老爺子不容易啊。也不曉得以後會怎麼樣,虧得老爺子能炒得一手好茶葉,不然啊,這爺孫倆早該餓死了。”
結果就是,那晚木槿汐得到了兩串心儀的冰糖葫蘆,穿著那條新裙子在祠堂門口蹦躂了一晚,卻偏偏沒有等到她的阿辰哥哥。
不久後,便得到蘇辰要出古鎮,前去留洋的消息了。她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坐在祠堂門口坐了一整夜。蘇辰是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哥哥,也是這個鎮上最年輕的教書先生,更是木槿汐在祠堂內唱戲的好搭檔。唱《青蛇》時,她是白素貞,他就是許仙;唱《梁祝》時,她是祝英台,他便是梁山伯。兩人台上台下皆形影不離,好的如同雙生子一般。這一下子,他說走就要走了,自己該怎麼辦呢。
好在出鎮子的事,最後定再在來年開春。木槿汐這才沒有夜夜蹲守在祠堂的大門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摸樣。
隻不過半年時間過的並不久,似乎隻一眨眼的功夫,當初蘇辰定下來要出古鎮的日子,便悄無聲息的說來就來了。
經曆了這些時日的思想鬥爭,木槿汐也將這件事情看淡了許多,走就走吧,又不是不會來了,隻不過,要有好些日子見不到他了,會很想念他的。雖然他走了自己少了一個放河燈,偷自家地裏毛豆吃的同夥,但是他將他隔壁的莫離借了自己,也算是交代過了後事。哎,隻不過,還有一件事,讓槿汐也十分頭痛,就是蘇辰不在了,以往最好的黃金搭檔缺了席,自己這個青衣花旦,隻能同隔壁的大叔一同登台了,想想那大叔一臉褶子卻還要同自己你儂我儂的,木槿汐便覺得有些消福不起。
下了樓台,那少年正端端正正的立在大廳內掛著的字畫麵前,仰著頭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木槿汐端著糖粥,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像模像樣的假咳嗽了一聲:“堂下何人啊。”
果然,不出一眨眼的功夫,少年轉過身來,臉上依舊是笑意盈盈的,朝著木槿汐,居然寵溺的對著她笑了一笑,“小丫頭,堂下的是你未婚夫君是也,怎麼,你也要審嗎?”
木槿汐喝進去的半口粥卡在喉間,差點全噴了出去,一張笑臉憋的通紅,兀然睜大的一雙水靈靈的杏眼,遲遲不敢對上那少年的目光。良久,才道了一句:“你,你,你方才,說,說了什麼?”
少年不以為然的朝著她走近了兩步,道:“我說我是你未婚的夫君啊,怎麼,我說錯了?”
木槿汐拭了拭額間的一抹虛汗,“這可不是兒戲,阿辰哥哥你,沒事別拿這個開玩笑,要,要叫別人聽去了,多少難為情啊。”話畢,埋著腦地繼續喝粥。
蘇辰側過頭將眼前的小女子打量了一番,緩緩地踱步到她身前,聲音沉沉道:“我並不是在說玩笑話,那年你跟著我一去祖師爺哪學唱戲,那時候,你壓腿的時候怕疼,哭個不停,我勸你實在不行就放棄吧。你還記得你那時候是怎麼說的嗎?你說你不能放棄,不會唱戲,就不能在戲台上穿上大紅喜服,嫁給阿辰哥哥當新娘子了。”
“咳咳咳……”小丫頭嗆得不輕,原本一張小臉就紅的不行,這下子連著耳根都紅了。
少年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俯下身子瞧著她緋紅的雙頰,淡淡道:“我可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們的槿汐說長大了要嫁給我當新娘子呢。那時我也答應你了,等你長大了,就娶你過門。現在,我要走了,你可不許忘了我哦,小丫頭。”
“咳咳咳,我說,你還是讓我好好吃完,快些送你去坐渡船吧。”木槿汐就差把臉都埋進粥碗裏了。隨即傳來蘇辰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廳堂之內。
原本以為,木槿汐能很爺們的挺過離別這一關,卻沒想到,蘇辰上船前,對著她道了一句:“來,再給哥哥抱一下。”後,忍不住潸然淚下。小丫頭片子咬著牙,學著爺們的摸樣,拍了拍蘇辰的肩膀,“快去吧,記著早些回來,別讓我記掛你太久。保重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