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我家少爺沒事吧。”
    “沒什麼，隻是有些傷寒，服幾帖藥，靜養著就沒事了。他身上還有些傷，你記得每日給他抹些這個藥，這是我家祖傳的，藥效極好。”
    “嗯。辰兒記著了。”一身湖青色外褂，垂髫雙髻的小童接下那瓶藥，塞進了懷裏，卻還是一臉的欲言又止，黑漆漆的一雙眼看了看白若凡又不安的垂下。
    白若凡收拾了下適才診病的東西，瞧見了辰兒的不安，薄唇一勾，淺淺的笑了“辰兒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那小童咬了咬唇，這才一臉堅決的道“白公子。。辰兒。辰兒想讓你帶少爺離開。。少爺每日從宮裏回來總會傷著病著，要不然就是呆呆的看著窗口，好半天也回不了神。少爺不說，辰兒也不知道少爺怎麼啦，可辰兒知道少爺不快樂，那宮裏就像住著吃人的魔，少爺每次都要被蠶食掉點心智，少爺又不是那等追求功名的人，何必委屈著自己，白公子你就幫忙勸勸少爺，讓他辭了官算了，辰兒每日看著都難受。像白公子你一樣快馬江湖，遊山玩水，豈不比在這兒勞神費心還討不得好，來的強多了！”
    白若凡笑了下，摸了摸辰兒的發“辰兒，你未免天真了。事事不由人，上天早注定了他不能由著自己。囚絆他的不僅是皇宮，即使他放棄了現在手上的，還有命裏壓給他的，辰兒你隻是他的侍童，有些東西你還並不知情。”
    辰兒那雙白皙的手緊捏著袖管，眼眶竟似有些紅了“辰兒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可是我卻見不得少爺難受，少爺身子骨本來就不好，又得了那種病，日子又能多得了幾日？我。。我不想讓少爺在這最後的日子，還展不得笑顏，白公子，求您了，您就把少爺帶走吧。我不想他委屈自己，少爺心好，才放心不下這兒，可。可。”那淚就這樣流了下來，滾入了嘴裏，便再吐不出半個字來。辰兒幹脆腿一曲，跪了下來，嗚咽著給白若凡磕頭。
    白若凡見他跪了，匆忙就要將他扶起來，手還沒伸出，就被一個聲音給頓住了。
    “辰兒，立刻起來！”那邊床上的人支起身子，臉蒼白，唇青灰，那雙眼卻漆黑琉璃，鋒利的像把刀。
    “少爺？你醒了！”辰兒抹了把淚，有些驚喜的跑到床邊，伸出手就要去扶他，還未湊近，卻被那人一掌揮落。
    “我不用你扶！”葉平靠著床柱，從床上站起來，眼一挑，唇齒間溢出幾分冷意“若凡，你帶辰兒去賬房領一百兩銀子，然後讓他回鄉。”
    辰兒驚異的抬起眼，大大的眼睛霧蒙蒙的，一臉的不可置信。“少。少爺。你。你不要趕我回去，我說好一輩子照顧少爺的！”
    葉平冷漠的咂唇“。辰兒，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府內的規矩對你不少寬限，所以你才敢越俎代庖，越來越放肆！背後談論主子的事，已犯了第一大忌諱！”
    “不，不，少爺。。辰兒是。。辰兒是。”那孩子又哭了，八九歲的年齡，哭的好不悲戚“辰兒知道錯了，從少爺救我回來那天，我就發誓一定
    要好好照顧少爺，求少爺不要趕我走，我會乖乖的，再也不亂說話。隻要少爺不趕我走，我願意到柴房裏打雜。少爺，少爺，你就留下我
    吧。辰兒無父無母有的也隻有少爺了。”
    葉平看著那不斷顫抖的身子，心又有些軟了，稍緩了麵色，放柔了語氣，輕聲道：“辰兒，我也並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隻是我的事我自有安排。前些日子，你鄉下家裏寄了封信來，說你舅母死了，你舅舅膝下無子，也無心續弦，便想接你回去照料，我思量著這對你也是件好事，在自己家裏生活，總比在我這兒為奴為仆的好。”
    那辰兒咬緊了唇，不說話，卻不停的搖頭。
    葉平歎了聲“我知道你又不願了。你不用想著報恩，我對你沒什麼恩情，我救你，你不收報酬的照料了我三年，也已經夠了，我現在放你回去，你我便算是仁至義盡，兩相不欠。”
    辰兒的淚總算是止了，哽咽著道“少爺，辰兒照顧您是心甘情願的，並不是報恩，少爺對我的恩德我一輩子也還不清的。辰兒願意一輩子照顧少爺，毫無怨言，更不會貪什麼報酬。”
    葉平無奈，彎下身子，將辰兒扶起來，又擦幹了他滿臉的淚“辰兒你聽著，我現在放你回去，並不是趕你，這兒你永遠都能回來。你舅母死了，你舅舅一定傷心，即使你舅母待你不好，這份孝道你還是該盡一下的，不如這樣，你暫且領了銀子回去，過一段日子，等守喪期過了，你不想留在那了，你再回來。你若是想，就永遠在那兒，我也不會怪你。”
    辰兒費力搖了搖頭“等限期過了，我一定會回來的！我家鄉有種特製的酒，是種果酒，千金難買，我家地下埋了一壇，少爺等著。我回來了，一定帶給少爺！”
    葉平溫和的笑了笑，喚來兩個婢女“碧落，秋兒，你們帶辰兒去賬房領一百兩，再收拾收拾東西，今日便起程吧。”
    辰兒又跪下來，向著葉平磕了三個頭，抬起頭時，淚痕猶在，卻已掛了笑，那眼內盛的滿是感激，不舍。葉平愣愣的看著辰兒走遠了，不知怎的，眼眶竟有些澀了。
    “葉平，讓他去祭奠而已，怎麼被你搞的生離死別似的。”白若凡一臉好笑的坐在椅上，略顯涼薄的唇抿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葉平眨了眨眼，將那份澀意隱回心裏，隨即坐到白若凡對麵，倒了杯茶，潤了潤嗓子，這才涼涼的道“雖然不是，不過卻也差不多了。等他回來後，這林府如何也還是個未知數。或許依舊繁榮昌盛，也可能，滿目瘡痍，一片廢墟，沒有人能事事順心也沒有人能笑蒼天作弄。”
    “不，不。”白若凡豎了個指頭搖了搖，鳳目內流光溢彩，一副煞有其事的老成像“有誌者事竟成，就看你是什麼意思了。廢墟者，再容易不過，你連腦子都不用費，狗皇帝容你不過，不出三個月林府定會被掀了。盛世者，那可就費勁了，布局籌謀鋪墊，費心費腦費神。”說著頓了下，對著葉平一笑“不過對你也簡單，隻繞你動動手，便夠了。”
    葉平默然了。
    白若凡眉梢一挑，鳳眼冰霜驟降“我在這林府以住了兩月有餘，這時機也因你的遲疑錯過不少，逼城之事隻要你一聲令下，早就不用再受那人的氣了，現如今又被那人掌了權，這事更如箭在弦上。這樣吧，若是你明日申時前還是猶疑不決，就休怪我連那人的命也一並要了！”
    “不勞你費心，這事，我自有定奪！至於那人的命，也不是一句你想要便能要了的。我們的協議，你忘了嗎？”
    白若凡不怒不惱，摸了摸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又是笑“我沒忘，我不過是出師無名，借你的名頭晃一晃而已，我們各得所需，誰也休想要挾誰。至於命什麼的，我的性子，你自己心裏該是清楚的很。”
    葉平鐵青了臉，直起身“明日申時是不是？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我現在需要休息！”
    白若凡的眉眼濃豔，黑色深邃的鳳眼染上沉沉的笑意，妖冶惑人，他抵上葉平的背，輕佻的勾起一縷發悄笑“你何須生氣？那人能給你的，我有什麼不能給？你也休當我逼你，憐你惜你，我可抵他百倍。”
    葉平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隨即便放鬆了“這場交易你明明是虧的，你又為什麼願意？是因為我長得像誰？你師傅？”
    白若凡的臉色意外的沉了下來，身子一下子就退了開去。葉平默然，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服，轉了過來。
    白若凡鳳目一挑，一掃，隨即冷笑“你和他一點都不像，你可配不上他！”
    “當然，我配不上。能教出你這樣欺師滅祖，虐殺成性，違叛倫理，冷心冷情的鬼醫的師傅，我當然配不上！”白若凡的臉色青的可怕，葉平的笑也更冷。
    “那麼，請吧，明日申時我記得清楚。”
    “永遠不要拿我師傅來當玩笑，把我逼急了，你不會有好果子吃的。好生休養吧，你的價值也隻在這幾天了。”白若凡看了眼葉平，勾出一抹冷笑，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