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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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上一輩赤子大人唯一的徒弟?”一個紅色衣裳約莫十來歲,長著一張精致而粉雕玉琢的臉的少年,麵上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相符的陰狠,維揚著下巴,神情倨傲地睥睨著身前不遠處背對著高牆直身而立的黑衣少年,用不屑的語氣問道。
    紅衣少年的身旁,圍著一群同樣身著紅衣的少年們,大多是同樣的年紀,雖然表現不同但麵上神情均是出奇一致的不屑與嘲諷。
    “幹卿何事?”背對著高牆站立得筆直的黑衣少年一黑一灰的異色雙眸中一片波瀾不興,仿佛此時被圍困的不是自己,語氣淡漠。
    被黑衣少年的泰然亦或是話語激怒,為首的紅衣少年聞言麵色瞬間扭曲了起來,麵上不怒,反而露出了一個詭異到了極點的笑,這使得那張粉雕玉琢的臉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精致,令人看了一陣膽寒:“幹卿何事?好一個幹卿何事!聽說你是南蠻的人?像你這種身無長物的廢物就應該在戰場上被處理掉,上一輩赤子大人怎麼會收你為徒!上一輩赤子大人的徒弟應該是我,隻能是我!你,怎麼不幹脆死了算了?這樣就沒有人敢和我爭了。”隨著最後一句話的結束,紅衣少年唇邊的詭笑擴大,麵色變得更加詭異,雙眸上下打量著身前的黑衣少年,似乎在考慮那句話的可行性。
    圍站在為首的紅衣少年身後的少年們聞言,個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地盯著被他們圍堵在高牆之前的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納蘭錯沉默了許久,閉了閉眼,複又睜開,唇邊泛起了一個淡淡的苦笑,果然,負責監視他的天樞皇暗衛就在附近,眼前這群紅衣的少年十有八九是已經隸屬於四皇子皇瑱的這一輩的赤衣十二衛,四皇子皇瑱與自己並無仇怨,也許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自己,更不可能指示自己的暗衛來圍堵自己了,隻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利用這一輩的赤衣十二衛來試探自己,而在天樞皇宮內有如此通天之能竟能煽動這些暗衛的這個人,毫無疑問隻有天樞皇,所以,他即將麵對的是單方麵的,即使明知道自己可以輕易製服對方卻非但不能反抗,還要示弱的毆打嗎?他這是造得什麼孽啊。
    “那,我們就和上一輩赤子大人唯一的徒弟討教幾招吧——上一輩赤子大人的徒弟定是身懷絕世武功,憑我等中一人之力恐不能敵,不若趁現在我等一同討教,如何?”為首的紅衣少年眼尖地瞥到納蘭錯唇邊的苦笑,以為他心生膽怯,心下更加鄙夷,方詭笑道。
    由紅衣少年們圍成的包圍圈迅速減小,淹沒了黑衣少年的身影。
    “叮”一聲脆響,清晨的朝日下,兩把鋥亮長劍再次交輝,激烈的碰撞後的瞬間,握著其中一把長劍的手一顫,隨後又握緊長劍。
    兩把長劍分離的瞬間,握劍的二人都倒退一步,身著黑衣的少年猛然噴出一口鮮血,又連退數步才堪堪站定。
    紅衣男人蹙眉,收起手中長劍上前一步:“奇怪,你的劍法明明精進了不少,我以兩成功力已不能敵,為何我的劍氣竟會傷到你,剛剛觀你使劍動作又似乎稍有滯澀,這是怎麼了?”
    抬手抹去嘴角沾染的血跡,對身前自己噴出的鮮血視而不見,仿佛吐血之人並非是他,納蘭錯別過了頭,看向院子裏漫天飄落的桃花,淡淡道:“是徒兒學藝不精,師父劍氣雄渾,徒兒不敵方才受傷。”
    紅衣男人對這個回答不滿地眯了眯狹長的眼,自己明明感覺到他對劍法的領悟精進不少,沒有任何內家修為憑借對肉體的淬煉和對劍法的嫻熟更是能使出與他兩成內力相抗衡的劍氣,怎麼會是學藝不精?居然還被那幾絲餘威未存的劍氣所傷。除非……他本就受了傷!
    想到這裏,紅衣男人快步上前,長臂一伸阻了納蘭錯隨著自己的靠近後退的腳步,將他拉近自己,不顧身前少年的反抗,竟扯開了他的衣襟,映入眼簾的是白皙的胸前大片觸目驚心的青紫,這些青紫正眼瞧上去似是外力擊打所致,對修習內家功夫的人來說似乎隻能算是皮外傷,但卻無法瞞過內家修為極高的他,身前的孩子明顯是受了很重的內傷,這些傷口都是將內力凝聚在身體上擊打所致,這對於本來就沒有內力護體的人來說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致命傷了,誰下的狠手!
    紅衣男人的手居然抖了抖,狹長的吊眉狐狸眼中冰冷的殺氣傾瀉而出:“誰幹的?”眼前浮現的卻是記憶中的少女雪白的身軀上的青紫,那雙飽含隱晦的屈辱與不甘的眸子與眼前少年輕顫的睫羽下的雙眸仿佛來自同一個人。
    感受到擒住自己肩膀的手微微的顫動,納蘭錯抬眼,卻望見了一雙盈滿蔓延的瘋狂的眸子,就像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平靜那般,這種瘋狂那麼熟悉,一如那天自己寢宮中男人的神色那般執拗,他沉默了。
    不能讓師父去找這一輩赤子的麻煩,這會讓天樞皇發現師父的癔症,這樣無異於將師父的把柄交給天樞皇,不再忌憚師父的天樞皇不知道會用什麼樣的手段處理師父這把對於天樞皇來說過於鋒利的劍還兩說,如果還能為己所用師父毫無疑問會淪為天樞皇的傀儡,如果不能,等待他和師父的就隻有一死,這兩種結果都不是他想看到的,況且還有其他的不確定,總而言之,不能讓天樞皇發現師父的癔症!
    “燁兒,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紅衣男人見納蘭錯並不作答,便微側了頭,清亮的雙眸仿佛這青天白日下奇跡般的晨星,有著絲毫不輸給陽光的明亮澄澈,那眸中的悔恨、痛心仿佛清澈見底的湖水下的遊魚細石,一覽無餘,“受了委屈也不肯和我說了……燁兒你放心,隻要你像以前那樣說出來,我就讓她們立即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語畢,露出了一個孩童般天真不作偽的,那種一貫帶有的討好的笑,那種天真與殘忍的奇妙糅合一瞬間竟是那麼的嫵媚動人。
    “我不是燁兒,”一直沉默的納蘭錯突然開口,他抬頭,定定直視著那雙明亮到他幾乎不敢直視的雙眸,他本來就不忍心這麼折磨本就癔症的師父,他以為直視師父那雙眸子會讓他更加不敢開口,但是,他奇跡般地硬下了心腸,大概是因為這雙漂亮澄澈的眸子真正注視著的從來都不是他的緣故吧,“我不是你的燁兒。”
    “不是……不是燁兒……嗎,”紅衣男人聞言如遭雷擊,頎長的身軀如玉山頹倒般震顫了一瞬,他顫抖著鬆開了掌下單薄的肩膀,雙手緩緩攀上自己的腦袋,“不是燁兒……不是燁兒……”
    仿佛說完那句話便用盡了自己所有的氣力,納蘭錯有些痛苦地閉上了雙眼,明知道心裏很痛,每重複一句他的疼痛就增加一分,他還是逼自己繼續重複著傷害師父的話:“對,我不是你的燁兒。”這樣,對他,對師父,都是公平的,他不用總是活在別人的影子裏踽踽而行,師父也不用總是活在自己臆造的世界裏痛苦掙紮,因為人,總是要麵對現實的,即使現實那麼殘酷,就像他總要麵對父皇的逝去一樣。隻是,師父痛苦的樣子讓他頗為於心不忍,幹脆就眼不見為淨吧。
    “啊——”終於,好像在不斷地重複的話語中陷入了崩潰,紅衣男人眼中蔓延的瘋狂終於掙脫了桎梏,他的雙手似乎要將眼中的瘋狂化為實質般掐上了眼前人纖細的脖頸,因為他無法抑製的憤怒而從他體內迸發出的雄渾內力將周圍落下的桃瓣頃刻間化為漫天飛舞的粉色灰塵,“那燁兒呢?燁兒人呢?你們把她藏到哪裏去了?”
    本就受了於沒有內家修為的他來說無異於致命傷的納蘭錯再次受到師父狂暴內勁的重創,忍不住喉頭湧上的腥甜,猛然噴出一口血,直直噴在了身前狠狠掐著自己脖頸滿眼瘋狂的男人的臉上。
    眼前倏然一陣血紅,視線被擋住的紅衣男人手上的動作一頓。
    趁現在,納蘭錯顧不上內裏早已殘破不堪的身軀,忍著胸腔間傳來的劇痛,一把睜開了紅衣男人的桎梏,右手摸向腰間的佩劍,剛想拔劍,卻又在一瞬間忍了下來,不行,不能讓師父身上出現傷口,不然若是被天樞皇察覺問起來,還真無他法作解,畢竟,師父武功高強,世間少有人能傷他,就算有那些個鳳毛麟角也難以碰上……
    就在納蘭錯走神的一瞬間,紅衣男人已經抹掉了臉上的血跡,麵色陰沉地朝納蘭錯靠近,一個瞬間,那紅色的身影竟已到達身前。
    好快的速度,根本來不及反應!納蘭錯的瞳孔微不可見地收縮了一下,眼前卻已經紅光一閃,隨著“咚”的一聲巨響,他的後背傳來一陣鑽心腕骨般劇烈的疼痛,眼前一黑,再次噴出了一口鮮血。
    眼前陣陣發黑,根本看不清任何的物事,但一邊肩頭上幾乎要將他的骨頭壓碎的力道讓他知道,師父就在他的麵前,納蘭錯苦笑一聲,他今日怕是要在此殞命了,雖然很不甘,但是他現在連動一下的氣力都沒有了,就算自己還有那份氣力,又哪是使出全力的師父的對手。他還真是有點後悔激怒了犯了癔症的師父,要不怎麼說民間百姓大都懼怕那些癡人不敢招惹呢,不過那又有什麼法子呢,不能讓天樞皇發現一點端倪啊,不然等待他的也會是一死,不過大概不會這麼早死吧。
    罷了,雖然下地府或許會讓父皇很生氣,但哪怕是看到父皇生氣的表情也讓他很開心了,他的父皇啊,擺脫了塵世的束縛,應該學會怎麼露出那種皺著眉的憤怒卻生動的表情了吧,要知道,他的父皇在世時就連生氣也都是笑著的啊……
    想到父皇麵上也許會出現那樣生動的表情,納蘭錯奇跡般地不再感到任何的疼痛,不過也許隻是疼到麻木了而已,他愉悅地眯了眯眼。
    如被施了定身的術法似的,看見身下孩子突然地眯了眯眼的愉悅表情,男人因為失去摯愛而遍布血絲的眼緊緊地盯著這個表情,記憶中,好像也有一模一樣的表情,有輕舔他手指的粉舌,有揣摩他心思的柔和……他顫抖著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已經昏迷的黑衣少年。
    “燁兒,燁兒……”慌亂的男人迅速地將昏迷的少年打橫抱起,小心翼翼地攬在懷中,足尖輕點,飛速消失在一片狼藉的桃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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