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太久了。兩百年的時間對這片冰原來說是太久了。
    但少辰的樣子還是當初那樣，潔白無瑕，雪白透亮，就像是一座由最好手藝的師傅打磨的冰雕，纖塵不染，栩栩如生。但他是冰冷的，和這裏的雪原融為了一體，從裏到外都是冷的，從來就不似一件活物。
    但現在他要活過來了，他的少辰就要活過來了。
    黐閻看著躺在巨大冰坑中央的少年，他的身上蒙了一層白霜，麵容很安詳，就像是會永遠睡下去。
    少年的四周圍著各式各樣的動物的屍體，它們流出的鮮血被凍結在他身體的邊緣。這些是黐閻為少辰的複蘇準備的獻祭——黑熊、白虎、紅鳩、青龜、黃犀，五色宴。他一直都在等這一天，等到北地的極光微弱，日月在天際交替，所有的力量彙集到聖珠，然後讓他的少辰活過來。
    隻是時間太過緊湊，北地的日月完整交替還不在這個時節，黐閻隻能依靠山形的變化來偽造一個完整的日月交替。
    待所有的鮮血已經完全凝固在了少年身體的邊緣，黐閻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打開放在少年的頭頂處。那盒子裏一顆紅色的小珠子發出極其耀眼的光芒，幾乎要把整個世界掩蓋。黐閻見天色已符合時機，拿出一把小刀，割開自己左手手腕，讓自己滾燙的鮮血滴在少年蒼白的嘴唇上。
    “少辰……”黐閻低喃著。
    少年周圍的血跡開始發出彩色的光，和聖珠的紅光交疊在一起。那顆紅色的小珠子緩慢地升到了半空，緩慢地貼在了少年的心口處，然後陷進去，與少年融為了一體，沒有絲毫痕跡。
    黐閻流了很多血，麵色已經開始蒼白無力了。他看到聖珠進入了少辰的心口，心中欣喜，就又有了力量。日月交替很快，此時已經完成了，由極晝的時節轉換到了極夜。天色深藍，少年像一片白雪般躺在巨大的冰坑中央，那畫麵太美。
    “少辰。”黐閻期待地叫著，他希望能聽到一個回應。
    但少年隻是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儀式已經結束了，但少辰還是躺在那裏。黐閻又叫了一聲：“少辰！”
    少年依然沒有動靜。
    黐閻顫抖著自己還在流血的手，按在少年的胸口上。那胸膛冰冷而平靜，隻是沾染上了不屬於自己的血。
    “少辰……”黐閻的聲音變得淒楚，他跪在少年的身邊，滿臉絕望。還是失敗了嗎？還是失敗了？他永遠救不回少辰，他總是救不回……
    黐閻捧著少年鮮血淋漓的臉，雙手顫抖著。少辰的美麗永遠被封存在了這裏，冰冷的。他俯下身，吻住了少年的嘴唇，想要將自己所有的溫暖都給他。
    在兩唇相碰的刹那，黐閻感受到少年帶著冰霜的眼睫毛抖動了一下。他抬起頭了，驚喜地叫道：“少辰？”
    少年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裏不再是黐閻熟悉的深邃，而是天真懵懂，像極了另一個人。
    “不。”少年的聲音很清亮，很驚慌。
    黐閻能感受到全身一股電流流過，一時間無法思考。眼前的這個人是他的少辰，但卻又不是他的少辰。
    “你是誰？”黐閻眼神一淩，抓過他的肩膀，厲聲問道。
    少年被驚住了，聲音都是顫抖的：“我，我是……我是……”他似乎陷阱了很深的思緒裏，迷迷糊糊地答道：“我，我是少辰……”
    他是少辰，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