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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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哥,這布幹嘛用的?”
“蓋花上,遮陽。”扯下塊黑布理出差不多的大小細心的遮在花枝上方,營造一塊陰涼。
“多曬曬太陽長得高。”
“茶花喜陰,長時間光照會灼傷葉片。而且溫度過多高花枝就不再生長。”
“恩,哪多澆點水降降溫?”
“不行,水澆多了容易爛根,水澆少了,根失水會枯萎。而且春天晝夜溫差大也有影響。”
“嘁,麻煩死了。”我全身沒骨頭般趴在欄杆上看著小院裏勞作的身影,揚聲搭話著。四月末梢,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了走出房間,坐在廊下與張英一同度過一個個漫長寂靜的下午。
“漂亮的東西那樣不費功夫?”拍拍手上的泥,張英淡淡調侃道。“你不也一樣。”
“也是,作死功夫弄出來的哪有不漂亮的?”摸摸臉頰道,聲音故意顯得有點冷。
“生氣?”張英頭都沒回,已然習慣了這樣的說話方式。
“沒趣。”瞧了眼他不驚不惱毫無意外的態度,撇撇嘴嘟囔了聲。
“也是,我這話本也是對的。”
“布衣荊釵清水芙蓉照樣風采照人,更何況是花了。”指指院牆一隅“那,那花不就漂亮的很?”
張英依言望去,三四朵白生生的野花無聲的長在牆根邊,眼熟的很“牽牛花?”
“哈哈哈,剛才聽你說的頭頭是道還以為你真從大少變成花匠了。好好看看那是什麼?”
張英不滿的瞪了眼,還是撥開前麵遮擋的雜草仔仔細細的瞧了會“好像·········有點·····不過這不就是牽牛花嗎?”
“哎,牽牛花是盤在什麼物件上長的吧?這花可是一根根生的。”
“對。”
“再看看花瓣,跟牽牛花是像。但花心不一樣。”
“那這花叫什麼?”
笑眯眯的看著院腳蹲在花邊認真觀察的張英,賣個關子“你們張家信佛嗎?”
“怎麼?”張英奇怪的回頭。
“說啦,信不信?”我催促道。
“不信。”張英滿麵狐疑猶豫半天還是蹦出兩個字。
“那就怪不得你不知道了。”
“你信啊?”張英明顯不耐煩。
“不信,我也不該信。隻是這花在佛教裏大有來頭,有適意的意思,就是說,見到它的人都會感到愉悅。”遙遙瞧著四朵白花在陽光下晶瑩若雪,白皙光滑如絲緞,確實給人分分愉悅的感覺“不過我兩都不信佛,在這個汙穢地說出怕是不敬。還是叫俗名吧,醉心花。”
“倒是讀過書的樣子。”張英默念了幾遍“醉心”後道。
“哼,過獎。”我這個風塵子要說通讀四書五經,知曉百家之長。怕是會讓人笑掉大牙,但這些書籍終有一天也會成為我的資本,我的武器。
“那你喜歡這個醉心花?”木頭人也回過自己講話的味不對了。張英笨拙的岔開話題。
“羨慕罷了。”
“羨慕花?”
“不行?”
“不,不是。這樣也挺好的,隻是···········我是說你好好個人幹嗎要羨慕花?”
沉默,望著院裏潔白無瑕的小花。理由有很多很多。
“那個,你不想········”
“我羨慕它純潔無暇像是來自天上,羨慕它無憂,羨慕它自由自在可以按著自己的意願絢爛。”看著風中搖曳綻放的它“········羨慕,呐·······”
聞言張英一愣似是後悔談及此事,不知所措的搓弄手上的泥,想想還是走過來在我身旁的台階上坐下。悶了半會問。
“若女,你家鄉在哪?”
“怎麼你自己怎麼出去還是問題,就想帶我出去了?”似笑非笑的橫了他眼,瞧他還是臉色自然,心裏不禁有失望有歡喜。接著說道“不記得了,我兩三歲就被賣給師父。然後就一直生活在教坊,十三歲給高和帶回來,沒人跟我說過家在哪。”
“那你家人·········”
“家都不知道,哪來什麼家人?不過竟然窮到賣孩子,現在是不是活著也說不準。”
“那你,還在怨你爹娘?”
“記都記不得,怨誰能?我說英哥,今兒怎麼了?突然研究起我身世來。”奇異他今日的多話,轉頭瞧去。
“不是你讓我陪你聊天。”幾個月的相處張英已然對若女隨時而來的玩笑,淡然處之。
“越發的說不過你了!得得,還有什麼想問的,一起說說吧。”我還是真是頭次說話被人噎回來,心下有些急,揮揮手道。
“若女,你·········”
“什麼呀,聽不清。”
“········”
“英哥,”再次轉頭,剛才還淡然自若的張英,現在又是滿麵緋紅,撇頭垂眼。那份羞澀尷尬的模樣不亞於頭回見人的大姑娘“天哪!都說女人翻臉如翻書,這樣的本事我還沒學會呢,不想英哥你就這般老練。”
“算了!”聽著我的嘲諷,張英終於摞下句完整話兒。
“不行,說!”吊起胃口就不管了?別想。
張英看了眼大有不問出來誓不罷休的若女,不由搖搖頭,躊躇會還是說了“高和帶你回來,幹什麼?”
問題出,我卻看他無言。
床伴,男寵,玩物。這樣的詞說的太多,聽的更多。本以為不會在意,沒料到在張英麵前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我這是怎麼了,我又在奢望掩藏什麼?為什麼突然猶豫了?在這個張英麵前歡笑著,但我越來越不像自己。再也看不下去,索性整個人麵向了他,揮袖掩唇嬌笑微露,雙眼含情斜掃。練習過無數次的神態這才明白是多麼的有用,也隻有這種嫵媚入骨的樣子最能藏住心事。聲音有暗示有歡愉有期待甚至還有分分委屈
“英哥不是都瞧見了。還問我做什麼?”
張英本來還有些呆板傻笑的臉驟然變了,雙眼瞪得大大,像一束光將我眼中妖媚下的醜陋照的痛徹心扉的清楚。第一次啊,第一次在別人的眼眸中看清自己。什麼美麗?隻有膽怯害怕被人發現,什麼靈秀?隻是個不擇手段又無計可施的皮囊。張英不明白他的眼光,帶來的波動。不然他定不會這麼吝嗇,吝嗇多對視的一秒。
他是不加掩飾的震驚,而後是更為直白的嫌惡“若女,你該不會·········”
“嗬嗬,就是。”光束下的我無處可逃,但光芒一走。我便像某種菌類,瘋狂的生長。笑容甜膩的幾將人腐化,一字字順暢而婉轉,心底涼涼的抽動,又說不出的痛快“我是高和的男寵。不然你以為他幹嘛把我裏三層外三層的收在這小院?不然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宮主收我這個一無是處的人做義子幹嘛?”
“但,你··········”張英詫異的看著臉色自若的若女“你一個堂堂兒郎,怎麼········”
“哈哈哈,兒郎?”我笑的肆意,一把扯起灑金衣袍露出一雙玲瓏繡鞋。上好的雞骨白玉做底鏤空的花樣裏填著香料蜀繡彩鍛綴著幾粒琉璃珠子,襯的素足芊芊不盈一握。“算了吧,英哥你說我,美嗎?”
美,確實很美。少女也未必能有的眸子、朱唇、華發,眼前這個少年有。少年未必有的風度、談吐、神采,眼前這個少年有。絕美的少年,本是上天的恩賜。但一雙小腳卻又有了幾分邪惡的誘惑,將他禁錮在這小院的景致中。他就像是生活在神話中潔白的神獸,落入圍捕的神獸,聖潔又卑賤,難以言狀的魅力。引的人歡笑,膜拜,蹂躪,直至將全部身心獻上。
但這一切給張英的隻有反感,恐懼的眼神留下,落荒而逃。
“來人!”淡淡的看著他跑遠,表情的麵具在片片破碎。
指向牆角的醉心花“全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