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莫皓對上鬼手的目光，撫著玉笛淡淡道：“它名為‘玄音’，是我娘親遺物……”鬼手聽後瞪大了眼睛，顯然十分驚詫：“遺物？”據他所知，莫家的老夫人雖常年在外，但身子骨還是稱得上是硬朗的，否則也不會拖著莫家老爺遊遍大川，直接把一堆事務丟給莫皓。而現下依莫皓的意思，分明又是另一回事。
    看到鬼手因不解而皺起的眉，莫皓輕道：“我的娘親，名為趙月……”
    趙月？這名字一出，鬼手眉頭索得更加厲害了。儼然不是莫家老夫人的名諱，此時又聽莫皓說道：“嶽朗，還記得‘通天判’嗎？”
    後者猛地盯緊莫皓，通天判——半年前計劃的目標，他記得已經將它奪回無誤，並且未防再起禍亂，莫皓與他們幾人親手將它封印在通天閣中。如今莫皓又故事重提，意思是……
    “通天判現世了。”莫皓說這話時幾乎沒點起伏，好似在說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然而它帶給鬼手的，是切切實實的震驚。
    “怎麼會？它不是……它確實被我們封印了吧！”
    “所以說，這其間必定是出了什麼岔子。”莫皓的眼神頓時暗下，危險的幽深在眼眸中蠢蠢欲動，似匍匐的蛇類探尋獵物的方向。
    通天判出世，絕非偶然，宮裏勢必是有大動作了！莫皓把心中所想告訴鬼手，鬼手疑惑，通天判怎麼會和皇家扯上關係的？莫皓眼神微眯，語氣有些冷漠：“通天判本就歸屬皇家，由趙氏一族掌控。隻有以趙家血液為引作墨才能啟用通天判。”
    趙氏一族、皇家、趙月、莫皓……鬼手腦袋裏像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他們連成一團……
    終於反應過來的鬼手怔愣地盯著莫皓，口中斷斷續續地道出好幾個“你”來。當初他們四家奉行族裏的規矩聽命於曆代閣主，原本以為閣主是為天擇，沒想到是為帝王之家傳承。他還記得身為稚童時被父母叨念最多的便是“一生盡忠，通天左右”八字族訓，大概他們也都不知閣主血脈的身份吧。而如今莫皓，站在眼前的這人身為閣主，流著趙氏的血脈……
    “你……”鬼手正要說些什麼，看到莫皓眼底森森的寒氣，話便斷了。
    一股濃烈的殺氣從莫皓身上衝出，鬼手不禁訝異，何曾見過莫皓這般……憤怒。對，就是憤怒！那絕美的眸中像是滲進夏陽與冬雪一般，既有非比尋常的熱度，又有幽深駭人的寒冷，冰火兩重天。緊閉著的嘴唇好久才蹦出一句：“與他們，可算是不共戴天！”話罷，莫皓怪異地扯開了嘴角，詭譎的笑容幽幽地似要引誘獵物們接近，盯著他們一步一步踏入禁忌的區域，然後撕成碎片，撕得連骨頭都不剩！
    哼！區區趙家！
    鬼手看莫皓近乎癲狂的眼色漸漸恢複，屋子裏的壓抑才消停不少。靜謐的空間中隻有他與莫皓的氣息，時進時出的熱流拐了道彎鑽入他的心窩，隨即便有一股熱流淌過，鬼手大概清楚，那點熱度叫擔憂。他覺得和莫皓，也許算是朋友了。從沒有擁有過這種感情的他心底就像白紙一般，接近了莫皓後，有道“近墨者黑”，心裏的空白被染了大半。鬼手也猜出來了，莫皓的娘親可能為同胞所害。不共戴天，確實，依莫皓的脾性，固然是得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然而，畢竟是與皇家對上，莫皓的生命在帝國的人數轟炸下沒有大的保障……
    就在鬼手暗自擔心時，莫皓將他的愁容看入眼底。小野狼不是個貪生怕死之人，一臉的擔憂當然是為他。不得不說，心上人對他的在意讓他不怎麼愉快的心裏生出一陣溫暖。鬼手緊皺的眉頭，抿起的薄唇，微微糾在一塊兒的疤痕，仿若他們再次相遇時的秋陽，光與熱親密結合無不令他動容。
    真想在此地，在此刻，對他表白自己快抑製不住的愛慕，可是他也清楚，現在不行，還不夠，他對自己的依賴，對自己的一切，還接觸得不夠。隻有等時光流過，等時光沉澱，等他完全離不開自己，那時，他才會真正成為自己的所有物！
    忍下對打斷鬼手思考的可惜之情，莫皓換上一道較為明朗的笑容，現下討論正事要緊，於是輕輕拍了拍鬼手說道：“嶽朗~回神！不是還有其他物事嗎？誒……小狼~”
    經莫皓一個動作鬼手也逐漸緩過思緒，耳邊好像傳來什麼突兀的話，鬼手疑惑地瞄了莫皓一眼，問道：“你說什麼了？”
    莫皓很是正經地搖了搖頭，說沒有，隻是叫你回神呢，不是還有張紙嗎？咱們琢磨琢磨。然後鬼手乖乖地將紙鋪在桌案上，較為明晰的字一下映入莫皓的眼中。不論從哪個角度看，莫皓怎麼都覺得說的是他呢！暗想最近的事兒倒是多了起來，交雜著闖入他本來不緊不慢的生活。從李開元和黑衣人的刺殺到小野狼手刃紅毒婦再到娘親的玉笛，一切好像是無意發生，沒有交集，又好似有明滅的關係，時隱時現。這其中，該有什麼東西串著的……
    立於莫皓身旁的鬼手瞧他陷入沉思，顯然是想到了什麼，有些糾結的眉頭輕微地沾上一滴兩滴晶瑩，唇瓣也失了點顏色。端起茶壺，往杯中倒水，鬼手將它遞到莫皓嘴邊，輕聲道：“喝點水吧。”
    後者則有些驚訝，手上也忘了動作，直愣愣地看著鬼手。鬼手見他沒有反應，忽然憶起莫皓似乎是好品茶的，頓了一下就要收回，臉上不禁有點發熱，就覺著自己沒事做吧，跑去打擾他作甚。
    眼看鬼手動作，莫皓迅速出手，鬼手一個沒反應就被他抓了個正著，還未言語呢莫皓就移動著他的手腕，遞至嘴邊，往上傾斜了一個角度，讓杯中的甘霖滑入口中，末了盯著鬼手笑吟吟地說了一句：“正巧渴呢！”興許是唇上沾了點水有些濕，莫皓牽出舌頭滑過唇瓣，眼中還是帶著笑，明眸中暗生別樣的精彩，左眼下的淚痣隨主人的性子盡顯風情。因鬼手離他近些，看著看著耳朵漸漸蒙上一層紅，怎麼看呢，那人都是極漂亮的。就是看人的眼神吧，總讓他有點毛……
    其實呢，隻在小野狼麵前，他才賣力地擺弄自己的麵貌，讓他臉紅，讓他羞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