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哪兒？”從技術科出來的時候莫宇航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太空城為了適應人類傳統作息時間通過人工方式調節了24小時的光照變化，到夜裏十點的時候人工光源基本都被過濾掉了。
    “怎麼現在才接電話，你不知道我很擔心你會迷路嗎，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晃來晃去的萬一遇上以外怎麼辦？”莫宇航在電話裏擔心地問。
    “我迷路了，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裏，周圍全是高的看不見定的建築。”
    哎，莫宇航無奈地歎了口氣，心想李將軍也真是的，居然放心給一個“天外來客”在這座太空城裏瞎轉悠。
    “你先別著急，看看周圍有什麼標誌性的建築，我開車去接你。”
    電話那頭嗯嗯啊啊了半天，好像米雪在嘟著嘴東張西望似的，好一會兒她說：“有一個叫行星資源勘探局的大樓，周圍全是樹圍著，我就在那棟大樓下麵。”
    行星資源勘探局！好家夥，這姑娘一口氣走到城南了，不過倒也方便，至少那裏離自己的住處挺近的。
    十五分鍾後莫宇航的磁懸浮汽車停在行星資源勘探局門前時，米雪發現雅婷像個公主一樣坐在後座上，感情莫宇航一直是被妹妹當使喚傭人的啊。
    “嗨小雪，哥哥剛才跟李將軍說讓你和我們住一起，於是我們就過來接你了。”雅婷打開車門笑嘻嘻地讓她進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雅婷變得這麼熱情了，不是說兄妹都是上輩子的戀人嗎。車外的米雪倒是一副“跟你們走指不定又會發生什麼事”的表情，她一手搭在車門上隻是在猶豫要不要上車。
    不知道是人們都有恐高症還是飛行駕照太難考了，總之太空城裏的汽車都是行駛在地麵上的，這一點在米雪被莫雅婷生拉硬拽上車後才發現，與她在克頓首星上看到的不同，這裏的街道都不算寬敞，甚至有些地方隻能容許兩車擦身而過，在夜晚昏暗的街燈下這些狹窄的小巷子捎帶幾分複古情調。
    第二天。
    嚴格來說是10個小時之後，因為建立在衛星上的太空城是不適用日光作為計時工具的，莫宇航開著車把兩位美女帶到了天梯4號入口處——這是一座高達兩百公裏的太空電梯。
    盡管米雪曾無數次想象過太空電梯那雄偉的身姿，但當她親眼看見的時候還是被嚇了一跳，天梯4號那純白色的細長身影一直向上延伸，直到伸進頭頂藍黑色的太空裏，由於衛星本身沒有遮擋視線的大氣層，她那纖細的身姿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在距離十公裏的地方遠望，天梯4號就像是一根鏈接天地的蛛絲輕輕地懸掛著，米雪還擔心它會不會斷掉，但當汽車真正停在它跟前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天梯一號其實是一棵直徑超過三百米的白玉樹。
    “它的主體結構是輕質富勒烯建造的，這種材料的密度隻有標準大氣的90%，但能夠提供約合其4倍直徑的標準鋼架的強度，電梯的纜繩使用另一種納米材料製成，也是低密度高強度的，從整體上說天梯4號的技術水平……”導遊在電梯迎賓口孜孜不倦地介紹著天梯4號的各項成就，三人卻沒有過多留戀的意思，他們必須在30分鍾內抵達頂層，這就意味著必須搭乘最近的一班穿梭機。
    “還算準時，我們準備出發吧。”他們坐進穿梭機的時候，李長峰將軍已經等候多時了。三人各自坐下，準確地說是躺下，因為太空電梯在上升階段會產生6個重力加速度的過載，穿梭機內的乘客必須躺在柔軟的座椅裏才能保證安全，這些座椅就像是一張張弓形的床，躺上去的時候完全和人體貼合。
    “各位旅客，本次電梯馬上就要發射了，請大家在乘務人員的指引下就坐並係好安全帶，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本次發射上升階段不能離開自己的座位。”
    太空電梯的纜繩嚴格來說應該叫做軌道，整個穿梭機其實是在粒子發動機的推動下沿著軌道加速，在到達一定高度後再關掉發動機，借助衛星的引力減速。
    出發時間一到，隻聽得下方傳來一陣顫動，立馬有一雙無形的手把乘客們牢牢地摁在座位上。
    “放鬆一點，不然你們會很難受的。”躺在座椅裏的李將軍顯得很輕鬆，看起來他是經常乘太空電梯出入太空的，兩個女孩照著將軍的話去嚐試，果然覺得舒服了不少，方才凝固在臉上的不安也都消失了。
    “各位乘客，發動機將在30秒內關閉，關閉發動機後大家將會感受到失重。”大約五分鍾後，加速造成的過載消失了，先前那雙無形的手把眾人放開，米雪的一頭黑發也隨之舒緩地展開，借著微重力環境輕柔地飄起。
    宇航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他輕輕一推就飄到眾人麵前：“我幫你們也解開吧，讓我們好好享受一下這份自由的感覺。”他幫米雪和雅婷也解開了帶子，飄到將軍麵前的時候將軍擺擺手拒絕了。
    “我就算了，這麼多次早就玩膩了，你們真應該到窗前看看近地空間的壯美，那不是一般的景色可以媲美的。”
    關閉了發動機的穿梭機安靜地滑行著，米雪像第一次去遊樂園的少女一樣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盡管她也有不少太空生活的體驗，但更多地是待在有重力的空間站裏，像這樣自由地飄著的體驗還真是第一次。
    “好美啊，這顆行星比克頓美上百倍！”她趴在舷窗上向外望，遠處是一顆體形飽滿的黃色星球，“那上麵一圈一圈的緯線都那麼清晰，星環像鏡子一樣閃閃發光。”
    “那可不是緯線哦，那是風，”宇航飄到她身邊指著行星說，“這顆行星完全由氣體組成，那些橫著的是氣體產生的風，而這星環是整個太陽係裏最美的風景。”從遠處看去，黃白相間的星環薄如蟬翼，蟬翼上反射的陽光一浪一浪的就好像是宇宙海裏的波光，天梯下方延伸出來的黃褐色土地在不遠處就走到了盡頭。
    “你看你看，我們下麵的衛星，像是隔著一條河似的，對了這顆行星叫什麼名字啊。”
    “它叫土星，我們出發的衛星叫泰坦。”
    “土星！那我們可以看到地球嗎？我隻在書中見過它，是一個遍布海洋的美麗行星對吧。”
    “當然可以，隻不過我們隻能在很遠的地方用望遠鏡看了，”將軍接過話茬，說話的時候他臉上的失落表現得很明顯，“而且也不像以前這麼漂亮了。”
    “啊？”兩個女孩同時發出了疑問。
    “地球已經處在敵人控製下了，畢竟能親眼看見前線的人不多：現在的地球早就沒有了兩極雪白的冠冕，藍色海洋也縮水了一大半，那裏已經不適合人類居住了。”將軍像是在回憶過去的光輝歲月，說到地球的時候他那硬漢的眼神變得溫和了，雅婷也默默不語。
    “四十年前的地球還是一個風調雨順的天堂，可是沒過多久災難降臨了：一顆叫做阿波菲斯的小行星在掠過地球的時候被引力場意外捕獲，其實它已經和地球相伴多年了，隻是這一次我們的運氣太差。阿波菲斯是追著地球的公轉軌道進入的，在沿切線方向靠近的時候它被地球的引力撕碎，散落成一百多塊碎片。大部分碎片落在了東南亞沿岸，還有一些則掉進歐洲和俄羅斯西部，撞擊引發了全球範圍內的大地震和海嘯，短短幾周時間造成上億人遇難。
    “這次天災對各國觸動很大，以往利益至上的經濟主義開始受到質疑了，人們發現威脅不進來自地麵，還來自太空。到2042年的時候世界各國都開始大力發展太空軍事力量，從那時其所為和平利用外層空間的觀念早就被拋棄了，誰要是敢提這個那就是反人類啊。”
    米雪和雅婷都垂下眼簾，前者是第一次聽說地球曾經曆過這樣的悲劇，而雅婷作為一個知曉實情的人，停了這樣的會議還是感到十分痛心。
    “再後來就是更激進的做法，《核不擴散條約》被世界各國拋棄了，為了應對將來可能存在的外空威脅，隻有大力發展核武器這一條路，你們應該能理解吧，如果每個國家都拿著核彈頭耀武揚威的話是什麼樣一種局麵。
    “事情到2044年的時候出現了轉折，就是超感科技的那一群人突然想起一個叫魔法師的東西，那是在超感科技剛研發出量子傳輸技術之後沒多久，模擬宇宙失控了——你們可以想象一下，一台足夠演化出完整宇宙的計算機要產生獨立人格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獨立人格？”莫宇航和雅婷同時驚呼起來。
    “對，借著創世軟件和量子計算機的運算能力，人類曆史上第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的AI誕生了，它堅信自己存在的使命就是用機器的統治來鞏固人類的生存，其邏輯也是建立在機器秩序的高度集中上的，它似乎認定了隻有通過機器統治才能給人類帶來秩序。
    “但是程序寄生的計算機早在2035年就被美國人摧毀了，那個程序是怎麼被保存下來的誰也不知道，超感遺老對世界局勢已經完全絕望了，他們開始相信重啟這個失控的程序似乎會給人類帶來一線希望，於是他們秘密地前往月球，並在月球上重建了一台量子計算機，叫做星河II號。
    “魔法師得以重生，很快，它就運用量子傳輸技術組建了一隻機器大軍，這支軍隊使用的科技來自那些模擬宇宙裏的高級文明，大型宇宙戰艦，重型激光，粒子炮等超出人類技術水平的武器相繼登場，各國軍隊節節敗退，也就是在2046年左右吧，僅存的兩億人被趕到木星和土星附近，超過六十億人被它送進了虛擬世界裏，就是你過來的那個世界。”
    “難道說……神皇？”米雪心頭升起疑問。
    “你理解得很對，你們口中的神皇就是那個程序主體，由於你們都是生活在程序裏的，神皇就像是係統管理員一樣擁有絕對的權威，它可以看到你的思想，行動也完全不需要遵循物理定律，在那個世界裏它就是神。”
    說完這一番話後，李將軍再也不出聲了，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這沉默一直保持到此次飛行結束後，看著米雪詫異的眼神，莫宇航道出了將軍沒有說出來的話：
    “現在各國組成的太陽係聯合體，其實就是在和神皇統治的軍隊作戰。”
    泰坦黃褐色的身影在下麵消失了，就好比是大陸沉入海底，視野範圍內幾乎全都是土星環的波光，隻是這些光在米雪眼中已經越來越模糊了。
    一分鍾後，天梯4號的穿梭機穩穩地停在終點線上，三台機械臂從外麵將穿梭機完全抱住，這過程中眾人隻感受到了一次輕微的震動。
    “準備感受震撼吧。”李將軍說道，旋即打開了穿梭機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