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不安的心情，唐彬敲響了工作室的大門。在唐彬的印象中莫凡軟鍵工作室隻有一個特點——亂：堆滿地麵的紙箱上落著厚厚的灰塵，寫著算式的草稿紙散了一整個工作台，電腦主機的外殼也不見了，電路板直接裸露出來。然而這一次莫凡打開大門的時候唐彬還是小小地震驚了一下，至少紙箱沒有了。唐彬注意到，在靠近暖氣片的位置上莫凡放了一張沙灘椅，椅子上還有剛才蓋過的小棉被。
    “什麼時候打理得舒適宜居了？”唐彬衝莫凡嘿嘿一笑，徑直走到工作台前坐了下來。
    “環境好了工作才有效率，這邊有時候會接待一些本地客戶，太亂了給人家的印象也不好，”莫凡又回到自己的沙灘椅上，悠然地躺下來享受著暖氣片裏散發的熱量，“話說回來，昨晚我把程序升級了一下，空間概念已經加上去了。”
    “哦，空間概念怎麼講？”
    莫凡拉過被子給自己蓋上，連續兩個晚上的工作讓他顯得十分疲憊。“簡單啊，就像給遊戲編地圖一樣，這回的是三維地圖。”莫凡翻了個身，他實在是太累了。
    清晨純白的陽光透過窗簾柔和地鋪在地麵上，像是在兩個人中間鋪上了一塊光明的地毯，原本冰冷的地麵立刻暖和了起來。唐彬感受到了一些異樣的溫暖，不是來自鏽跡斑斑的暖氣係統，也不像以往的陽光，今天的陽光好像缺了些靈性，變得有點程式化。
    “還記得高中的時候你做過的最複雜的物理模型嗎？”
    “爆炸的那個？”莫凡開始有了點睡意，但他還是清楚地知道唐彬口中說的模型。他們還在上高中的時候，莫凡就已經精通計算機編程和建模，並在計算機上模擬了一次TNT爆炸產生的氣流運動。
    “是那個，當時一個小爆炸就把電腦整死了，你覺得這一次能走到哪一步？”
    “這要看你能弄到什麼級別的設備了，”莫凡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回答道，“我先睡會兒，昨晚的成果在電腦裏你自己看吧。”
    等到莫凡從夢中醒來已經是八個小時後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浩瀚星辰，夢見了那遍布天際的氫原子。在夢裏那些原子都是閃爍的小亮斑，這些小亮斑彙聚在一起，形成了許許多多巨型亮斑，就是恒星了。接著他夢見自己長了翅膀飛過一片又一片的山川和草原，那些閃耀的星光就灑在潔白的羽翼上。
    “睡醒了就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吧。”唐彬坐在工作台上，兩手十指交扣搭在腿上，旁邊的電腦屏幕亮著，顯然他已經看過程序了。
    “去哪兒？”
    “我申請到了研究所下屬的探索一號實驗平台，帶上必備的東西我們回天津。”聽到這話，莫凡的心就好像被一頭猛獁重踏了一般顫動起來——探索一號作為一台國際合作研製的新型超級計算機早已聲名在外，這台機器將要用於測試自己的程序這讓他受寵若驚。他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兩手興奮地相互摩擦著。“那個．．．．．．升級過後的程序，你看怎麼樣？”
    “啊哈，那簡直就是個小宇宙了，”唐彬遞給莫凡一個Ｕ盤，需要的程序已經備份好了，“剩下的工作交給探索一號吧。”
    黑色奧迪車載著唐彬和莫凡行駛在校園的林蔭道上，沿著青年湖徑直向北。時值冬夜，校園裏看不到來往的學生，車輛也不多，使得這一車人的到訪更為特殊。唐彬自從博士畢業後就一直留在這所大學任職，五年的時間從最初“打雜的”混成現在的副組長，也算是小有成就。一路上唐彬都在給莫凡介紹校園，莫凡卻顯得心不在焉，此時他的心已經完完全全被探索一號填滿了。
    大約五分鍾的車程後，奧迪車駛入一個被鐵絲網層層包圍的園區。漆黑的夜幕下一排粉刷的雪白的冷卻塔兀地闖入莫凡的視線中。奧迪車停在了警戒線外，剩下的兩百米需要他們步行穿過。北風忽然一下刮過來，莫凡下意識裹緊了大衣，心卻因為眼前的景象變得更熱了。此刻的莫凡大概還不知道，就在他的腳下放置著集合了人類幾乎全部工程學奇跡的探索一號機組。
    磁軌電梯載著他們穿過厚實的混凝土防護層直達地下，經過除塵和除靜電之後，唐彬領著莫凡向機組入口走去，沿路牆體全是潔淨的防彈玻璃，維護人員的一舉一動都能清清楚楚地觀察到。
    “我們到了。”唐彬指著麵前玻璃門上的銘牌說，當莫凡看清銘牌上的字樣時，他已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銘牌上赫然刻著：
    探索一號超級量子計算陣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