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花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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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裏,一個滿頭花白頭發微微躬著腰的老人正慌忙的在一群騎馬莽漢的圍繞下躲避著。他抱著手苦苦哀求道:
“客官,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啊,我這好好的一個攤子,有話好好說啊。。”
一個肥壯的莽漢在馬上怒睜著眼叫罵道:“不就是白吃了你幾個西瓜嗎!兄弟們累的很,吃你瓜是給你麵子!知道咱們是什麼人嗎?!!!”
“咱們是滅魔盟的人,你個死老頭子,知道什麼是滅魔盟嗎?看看這個,這是咱們滅魔盟的信物。”
這肥壯莽漢顛了顛手裏的一塊令牌,漆黑的鐵令上刻著一個大大的“滅”字。
“知道武林盟主跟老子是什麼關係嗎?!老子的大舅子的表叔的大舅子是盟主的身前侍衛!”
“咱們都是江湖上鏟除修魔魔教的正義之士!吃你的瓜,你個瓜老頭子該感到榮幸!”
“是不是啊,兄弟們!”
“對,對!!!”
馬背上的莽漢們一起哄笑了起來。他們騎著馬繞著王老頭,獰笑著,像驅趕圍困一隻受傷的獸。
四下塵土飛揚。
更甚者,一個臉上有著刀疤的莽漢騎著馬,在王老頭的一堆西瓜上來回踐踏了好幾遍。直碾的那西瓜像人崩開的腦瓜子,惡心之至。
王老頭不禁更加害怕起來,躲避間一不小心,腳下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各位大爺,你們別再糟蹋我的瓜了啊,老頭子就靠這個過活呢!!!”
王老頭眼看著自己種的瓜被來回糟蹋,自己又被一群莽漢玩弄,心中悲痛之極,不禁抹起淚來。
“你們簡直是強盜。”王老頭哭道。他的白發,稀疏散亂,他的手腳,不斷顫抖著。
“啥子?我們是強盜?兄弟們,這老頭兒說我們是強盜,這該怎麼辦!”
馬上一個麵目猙獰的莽漢不禁大笑起來。
“打他個龜祖宗的,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強盜。”
“既然他說咱們是強盜,那咱們就強盜一回。老頭兒,錢在哪,給老子拿出來,孝敬兄弟們買酒喝!哈哈哈。”
這猙獰莽漢一個虎躍,躍身下馬,竟真的走到王老漢身前。
隻見他虎軀一震,瞪著透圓透圓的虎眼,拔刀般伸出一張厚厚的手。
這手銅黃粗壯,一看就知道是練過的,捏碎個板磚什麼的簡直輕而易舉。
現在這手就像把刀停在了王老頭麵前。
“快點把錢拿出來,兄弟們買酒喝,說不定喝得高興,殺的魔教妖人落花流水,也是你老頭子的榮幸!”
“支援咱們滅魔盟砍殺妖人,是多少百姓求之不得的事情,這麼好的機會老頭子你可不要不識趣!!!”
王老頭徹底嚇破了膽:“各位大爺,您這瓜也吃了,就放過我這個糟老頭子吧。”
“那可不行,咱們可是正義的強盜,那啥劫富濟貧對吧!”
“不對二哥,這不叫劫富濟貧,您用錯了詞兒,我看這該叫交納保護稅!”
一個文弱的但麵目猥瑣的中年人在馬上叫道。
“對對,三弟說得對,交保護費!咱們可是鏟除魔教的帶頭人!你們的安定生活可是靠我們保障的!對不對兄弟們!”
“對對。”
莽漢們又大笑起來。
這猙獰莽漢一手向王老頭腰間的錢袋抓了過去,王老頭兩隻骨瘦如柴的手正死死的攥著那錢袋。
那是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那是供自己家裏勉強生活的救命錢。
“嘿,這死老頭子力氣還不小。”
猙獰莽漢大喝一聲,右手搶著錢袋,左手一拳打在了王老頭的腦門。
隻聽“咣當”一聲,王老頭應聲倒地,一個通紅的包自那腦門子上鼓了起來。
猙獰莽漢顛了顛錢袋,似有不滿的說道:“日你祖宗的,就這麼點兒。”
王老漢疼的說不出話來,在地上滾來滾去。
最後呻吟一聲,眼皮兒一撐,一翻,再一閉,竟昏了過去。
阿木正好看見了王老漢被一拳砸倒,他的身子不由得想衝上去,左腳剛邁出,卻見一道紅色的身影,飛快的衝到那猙獰莽漢麵前。
隻見一隻憑空出來的秀拳,落在了猙獰莽漢的腦袋瓜上。
正如先前這莽漢用拳頭打倒王老漢一樣,這猙獰莽漢被砸到後,整個人龐大的身軀似一個陀螺,在原地晃悠幾圈後,“砰”的倒在了地上,眼皮兒一撐一翻再一閉,腦袋一歪,也昏死過去了。
周圍的莽漢們看著這一幕,不禁倒吸口冷氣。
但在他們看清來的人是什麼人之後,不禁愣住了,再定睛一看,又都大笑起來。這笑,浸淫著無比下流的意味。
來的人是一個穿著紅色紗綾的女子,這女子曼妙身材,青絲搖曳,裙裳及地,一張玉顏精致地無可挑剔。
眾莽漢此刻一個個眼睛綠的不能再綠了,那眼神,那表情,就像在看一個脫光了衣服任由他們擺布的美人兒。
阿木見到這個女子之後,也不禁愣住了,然而阿木卻皺起了眉頭,腳下要踏出去的那一步也收了回來。
那眼神中,透著落寞和追憶。
“是她,她終究還是找來了。。”
那女子平靜的注視著一群色迷迷的漢子們,臉上沒有一絲漣漪,那神色,冰冷中帶著一分優雅。
“小美人兒,偷襲的功夫不錯嘛,人家很看好你哦!”
先前的肥壯莽漢搓著手,舔著舌頭,直勾勾的盯著紅衣女子,生怕她跑了的樣子。
“這妞這麼正點,功夫還不錯,莫不是近來江湖上新出來的那啥桃女俠?”
“看著樣子,這姿色,倒還真像。”
“美人兒,跟咱們走吧,知道咱們是誰嗎?知道滅魔盟嗎?知道武林盟主和咱們是什麼關係嗎?”
“知道,你們是一群敗類。”
紅衣女子朱唇輕啟,神色中帶著厭惡道。
“呦,還蠻有脾氣的嘛。不過我喜歡。”
肥壯莽漢更加來了興趣。連忙起身下馬,拽著肥胖的身子,搓著手樂嗬嗬的走到紅衣女子身前。
其餘的莽漢也都躍身下馬,把紅衣女子圍在了中間。
他們邪惡的眼神,釘在紅衣女子身上,再也難拿開寸毫。
阿木暗暗歎了口氣,仿佛已經預料到結局。
他看了紅衣女子一眼,最後還是轉身走了。
樹林漸漸遠去,阿木鎖著眉間,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地往回走,思考著一些事。隻聽他身後傳來接連不斷的慘叫聲。
“啊,啊!小姐不要再打了,兄弟們知道錯了。”
“啊啊,好疼,我的屁股,我的臉,我不!”
“小美人兒,啊不,女俠,別再打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不!啊不要,不要踢我那裏,啊,草。”
最後這聲音帶著撕心裂肺的疼痛戛然而止,伴隨一聲龐然大物轟然倒地的晃動。
樹林中一片狼藉,先前破爛的瓜棚上,躺滿了十餘個莽漢,有的早已不能動,剩下的全都在翻來滾去哭爹喊娘。
紅衣女子拂了袖,將手裏的一袋錢放在王老頭身旁。
那肥胖莽漢正恐懼的看著紅衣女子站在那,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紅衣女子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轉過身,停了一會,像是確認方向,又邁著蓮步走了。
肥胖莽漢不禁鬆了口氣,眼神也一陣飄忽。
突然,他無意瞟到了紅衣女子的脖子上。
瞬間,肥胖莽漢凝固了表情,下一秒,他整個人像活見鬼般跳了起來,也不管身上疼不疼。
他呆呆地站著,那眼睛,看著紅衣女子快要消失的身影。
“她,她。。脖子,那那。。那是。。”
紅衣女子雪白脖頸靠近鎖骨的地方,咽喉處那裏,刺著一枚七瓣的黑色蓮花印。
這肥壯莽漢還在震驚中,猛然,憑借多年摸爬滾打訓練出來的直覺,他感覺背後發生了不妙的事。
肥壯莽漢不由自主的一個冷戰,顫抖著慢慢轉過身去。
這是一幕完全不可能的的畫麵,然而它真的就在那裏。
先前被紅衣女子打得毫無反手之力的一群莽漢,此刻每個人竟都被削去了腦袋,地上猩紅一片,也不知是那西瓜的漿液,還是人腦的鮮血,或是二者摻和到了一起。
肥壯莽漢在瞬間被嚇呆了,想要喊卻喊不出聲,襠下也已全濕。
“既然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那就隻好送你去陰間了。”
一個偏偏懶散至極聽起來又偏偏讓人毛骨悚然冰冷無比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在肥壯莽漢的耳邊。
肥壯莽漢瞬間想到了他看見的那七瓣黑色蓮花印,此刻他簡直後悔的有想把自己的眼睛剜下來的衝動,然而最後,他看見的是一把快到不能再快的劍,這劍樸實無華,隻有一絲光閃,那是極速揮動下產生的光。
那劍,偏偏飄逸卻偏偏給人一往無前絕無回頭可能的淩厲殺氣。
而這把劍,收割的正是自己的腦袋。
肥壯莽漢什麼都沒反應過來,腦子還停留在那一幕鮮血橫流讓人作嘔的畫麵和耳邊那一句懶散的死神之語。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把劍閃現,又消失,接著他仿佛聽到了一聲極為細微的聲音,像是一把利刀,割開了一塊豆腐。
最後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腦袋從自己的身體上飛離出去,而自己卻沒有一絲痛感。
頃刻,自肥壯莽漢的裸露的脖子裏衝天而起一股血流。染紅了土色的地麵。
這全部的過程,卻不到一息之間!僅僅是紅衣女子轉過剛邁出去之後就已發生、結束。
腥臭的氣味瞬間擴散開來,陣陣山風吹過,仍是不能吹盡這腥氣。
但這偏偏血色殘忍的畫麵,卻偏偏給人幻覺的唯美!
到底是誰人,劍法快到如此不可思議不可捉摸,又是何人,竟能輕鬆地說著懶散的話卻做著殘酷的殺人的事,又能殺了人之後給人既惡心又血脈沸騰的雙重矛盾之感?
誰人的劍法能如此飄逸,不讓當世許多使劍的大家?
聽聲音,這人也不過二十上下而已的年紀。
到底是誰,能把殺人這件事做得這麼輕鬆?
那語氣,那劍技,那一閃即逝卻不失分毫的把握,完全像一個藝術家在雕琢一具精美的藝術品。
究竟誰能?
……
“沙沙。”腳步踩在沙土和落葉上的聲音。
一個男子,臉上帶著溫和微笑的男子,眨眼間出現了在樹林中,這狼籍瓜棚旁邊。
他體型修長,鬢角如飛,五官精致。身著墨青色的暗金紋袍裳,玉樹臨風般站著,手裏拿著吊著宮鏤銀墜的折扇。
他的腰間,卻是別了把魚皮短劍。
“斬草,要除根,和你說了多少次了。”
男子對著遠去消失的紅衣女子的身影獨自念道,這聲音不再懶散,卻變得異常溫和。
男子轉過身,看著躺在地上的數具屍體。
漸漸地,他臉上掛著的微笑平緩下來,臉上爬上了一股冰寒。
他痛苦的閉上眼。
殺人,非我願!
微笑殺人,非我所願!
用著看似懶散的語氣告知將死之人,更非我願!!!
一個人真的可以做到麻木的殺人而沒有絲毫反應嗎?
真的可以做到笑著說話,手上的劍卻無情揮出?
如果有,那必不是人,而是隻會嗜殺的殺器而已。
笑話,那真是笑話。
我殺人,非我願!
我微笑著,也不過是用來假裝安慰自己。死,並不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我的語氣再懶散,其中也有一絲你們聽不到的顫抖與恐懼。
這像揮之不去的噩夢,交纏在我每一次握劍,揮劍,殺人。
青衣男子腳步邁出,一腳踩在了一塊漆黑色的令牌上,那令牌,刻著一個大大的“滅”字,正是先前肥壯莽漢手裏的滅魔盟的信物!
男子腳尖一碾,“哢嚓”一聲,這令牌竟被踩得四分五裂,最後化成齏粉!
“滅魔?”
“何為魔?就要滅魔?!”
“可笑,真是可笑!一群打著正義旗幟的偽麵君子!”
欺老淩幼,淫欲滔天,借位橫行,死不足惜!
“滅魔盟,翻覆了修魔,恐怕真正作亂天下的人是你們!”
青衣男子低聲道,那臉上,又換了表情。
那是哀傷,深深的哀傷。
最後,他緩慢的抬起食指,靠近自己的脖頸,那裏,鎖骨凹陷的地方,同樣刺著一個七瓣的黑色蓮花印!
男子食指停在半空,像要觸摸這黑色法印,然而卻痛苦的抽回。
“師妹,我該不該告訴你。。”
他煢煢的身影,顯得異常孤獨,仿佛蘊藏了太多的寂寞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