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五章。玉棠(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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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接過茶,應道:“知道了姑姑。敏充華的屋裏人,竟都不能護主麼?我瞧著,心寒……”
    檀雅生硬地笑一下,敏充華入宮時風光無限,便在中秋家宴亦有寵愛加身,不過晝夜便落得個罰抄宮規,宮門罰跪的情狀,花無百日紅一句此時想來分外心酸。不過須臾,檀雅仍是語氣如常:“敏充華身邊再得臉的姑娘亦隻是一個宮人,連敏充華,也隻是小主。到底出手懲戒的才是正經主子。小主受罰,原可不在宮門施行,更談不來恰恰就讓姑娘瞧見了。永和宮那邊的意思,是要借姑娘的口……”話隻說了一半便截住了,話鋒陡偏,“今日說的已是太多,姑娘自個兒好生琢磨琢磨。”
    “主子麼?”白露看著手中的喜鵲登枝白瓷茶盞喃喃自語。
    靜夜燭影紅,蕭昊沒讓通傳便進了馥蘭軒。安青陌細心地為一幅畫作填色,妃色浮光錦垂絲海棠暗紋長衣袖口略向上翻,露出藤蘿紫中衣的半朵含苞玉蘭。青陌隻挽一個最尋常的如意髻,用一支鑲明珠的銀簪並一支蝶戀花點翠短簪襯好,顯出家常的簡潔。腕上一對多寶絞紋銀鐲益發顯出素手纖纖。
    “愛妃好認真,連朕來了也沒發覺。”冷不防聽到蕭昊的聲音,安青陌下筆一歪,留白的地方多了一抹嫣紅,蕭昊主動走近,“是不是嚇著了?”
    “嗯。”安青陌還未說話便已是雙頰如醉,想盡快收起畫卷又怕墨跡未幹,一直攤開畫卷又怕蕭昊看見畫中內容,匆匆起身施禮擋住蕭昊視線,“陛下來了怎麼不說,嬪妾讓人準備蜜水。”
    “茶水自有人送上,愛妃怎麼也不先讓朕看看佳作?”蕭昊見青陌想攔又不敢攔,笑道,“難道是什麼朕看不得的?”
    青陌低著頭,卻見蕭昊已經把畫紙抽出,隻低聲道:“可惜剛才畫壞了。”
    蕭昊靜靜地看著那幅畫,浮碧亭中,身著玫瑰紫芙蓉映孔雀禮服的月璃微微笑著倚在自己肩上。眉心一朵鮮紅的海棠花鈿玲瓏生俏,隨雲髻上那支琉璃桃花簪是他特意吩咐月璃戴上的,與一雙赤金白玉耳墜相映成趣。蕭昊似感動似詫異地道:“陌兒,這上麵怎麼不是旁人?”
    “最好的景致才成畫。陛下與姐姐,自是旁人不能比的。可惜畫髒了。”旁人二字繞了百轉千回,說出口的一刻便索然無味。若念著畫中人,可不可以同時亦想起作畫的人?
    “不。”蕭昊執筆將一抹嫣紅補成一株秋海棠,“佳人名花,兩不相負。”
    “陛下能陪嬪妾說說話,嬪妾便很滿足了。”青陌見案上燈影飄飄,知是主殿宮人來請蕭昊,便道,“嬪妾也不便伺候,陛下還是到主殿賞名花佳人。”
    “陌兒大方,可朕知道,孩子想父皇。朕再陪你說一會兒話。”蕭昊對候在門外的雲奉說,“到主殿說朕歇下了,讓元妃好好休息。”他隻是以孩子的名義留在安青陌身邊,星月燦爛,不過一把手中沙。
    聽到蕭昊安歇在馥蘭軒的宓元妃待雲奉走後,對身邊的紫菀道:“瞧見沒,人家那才叫好手段,不叫陛下碰她也留住陛下了。趕明兒你去討教討教,尋著機會沒準便封了小主,也不枉本宮待你好了。”
    “娘娘莫惱。安氏有多大能耐?在陛下心裏,她還有不詳的影兒呢,定是個沒福撫養孩子的。”紫菀回道。
    紫菀為宓元妃摘去頭飾,元妃拿起一隻燒藍彎月簪在妝台上劃了幾下,成了兩個名字,慕喬、念喬。
    “慕喬、念喬,你覺得哪個好聽?”菱花鏡內,宓元妃朱顏明豔。
    “念喬。叫著順耳。”紫菀利索地回。
    “便依了你這妮子,讓念喬自由。讓這個慕喬見著本宮如何不負恩寵,最是兒女成雙,長樂未央。”太後準備在下次選秀時送兩名方氏女進宮,正好占了兩個一品夫人的位。與其到時鍋中豆子怨恨鍋下豆杆,不如現在挑明了一品夫人位,必有一個林氏穩居了?
    次日,蕭昊派人將安青陌在泉州的母親接來淩霄城,又令將一棵玉石雕琢成的海棠送到馥蘭軒,將兩匹茜緋花綾送到景春閣。永和宮主殿不久亦賞了一隻青花連枝壓手杯到馥蘭軒。
    “連翹,去把那株玉棠移到窗邊有陽光的地方放好。你等下告訴姐姐,春天我便回玉棠館陪她看花。”青陌歡喜地對著那株玉棠。
    連翹不放心他人動手,親自捧了那株玉棠放好。正在調整位置,手一滑,玉棠便從桌上摔下。翡翠葉折,鴿血花斷,黃玉的底悶響一聲使空氣凝固。
    “小主……奴婢不是故意的。”連翹一臉惶恐跪下請罪。
    安青陌先是臉色一沉,在展開笑顏:“花開富貴,落地榮華,歲歲平安。”頓了一會,歎氣道,“糊塗蹄子。這事怕陛下知道了要怪罪,你私下找個巧匠將它補回,若成,便罷了;若不成,便說我放在庫裏了。可惜了,春暖花開歸何期?”
    連翹見安青陌情緒不穩,又隻如泥塑木雕般坐著,不敢再多言挑動。隻默默退出,到景春閣央月璃寫些字句相勸。
    “讓青陌安心。玉棠館是留給她的。”月璃盤算一下,先前趙清來回八月十四吳宗家中走水,幼子險些喪命,吳宗自己也是當日和周亮到酒館才逃過一劫。吳宗心知自己成了棄子,又恨縱火之人做事不留餘地。周亮領著月璃的信物將吳宗帶到楚家在城郊的別院安置,代吳宗告了假,讓他照顧幼子。周亮帶回一枚玉兔環佩,說是永和舊物時,月璃的心便定了八分。不管是三足金蟾抑或雪絨玉兔,總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
    春歸有期,玉棠不改。何處去,何處來。月璃一揮而就。
    流水沉吟,曾記當年意氣風發;清風不語,還念往昔鍾靈毓秀。
    春照新妝猶嬌怯,冬卷殘雪了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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