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靈通陳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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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角色真是為謊言而上,她已分不清哪個是真相……”
“嘿!聽什麼呐,這麼專心!”肩膀突然被人從後麵用力拍了一下,葉秋一顫,回頭正見平遙咧著張大嘴,一口白牙在小麥色皮膚的襯托下“鑽石般閃亮”,簡直可以去做牙膏廣告了。
“歌。”葉秋簡潔地回了一個字,摘下耳機,關閉播放器,愛樂團的《半麵妝》就戛然而止了。
熱衷於運動與遊戲的平遙對音樂不感興趣,對同為藝術形式的美術也知之甚少,但他還是自來熟地拿起葉秋桌上一個8開大的速寫本,自來熟地翻了翻,發現裏麵大多都是建築、風景這樣的靜物畫。作為一個純粹的外行,平遙無法給這些畫打分,但他覺得好看,覺得每一幅都畫得特別好看。他又看了葉秋一眼,心想這白白淨淨、不聲不響的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
葉秋伸手要拿回畫本,平遙往後一躲,本子翻到最後一頁,一個臉部瘦削、鼻管高挺、眼神銳利的男人畫像便進入了眼簾。
平遙好奇地“咦”了聲,指著那栩栩如生的人物像問葉秋:“你還畫人啊?這人誰啊?模特?”
後來平遙回想起來,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那時葉秋是慌了一下的。
平時估計泰山崩於前都麵不改色的葉秋,竟然在平遙指著那幅畫問他時,罕見地皺了眉頭,抬手便搶回速寫本,匆匆地塞進抽屜裏,合抽屜,上鎖,沒有回答平遙的問題。
這樣的神色舉動發生在葉秋身上,已經算是很不正常的了。但那時的平遙還是個粗神經,比電線杆子還粗上一倍的粗神經,葉秋不願意說,他也沒往心裏去,反倒覺得是自己不太禮貌,隨隨便便就翻別人東西,讓人家不高興了。
而且這個“別人”要是寢室裏的其他哥們也就罷了,大家都是般對般的糙漢,誰也別嫌誰糙,誰也別跟誰計較。可偏偏這個人是葉秋,精致得跟陶瓷娃娃似的小白臉葉秋,平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雖然說自從上次打架事件後吧,平遙自覺跟葉秋的關係熟絡了許多,葉秋有時看見他,也會對他笑笑了。但饒是神經粗如平遙,心裏也明鏡兒似的清楚,他跟葉秋之間,依舊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距離還在那兒,近是近了,但沒有消失。
偶爾平遙也會奇怪,葉秋為什麼成天冷冰冰的,跟誰也不親近。和大夥打成一片不好麼?人多才熱鬧啊!也奇怪自己怎麼就越來越關注這個冷冷清清的小白臉,一天到晚有事沒事也要找人家說上幾句話,不說就鬧心。
奇怪了三分鍾後無果,平遙便放棄了進一步思考的打算,果斷而自信地下了結論:人家就那內向的性格唄,自己就是熱情善良愛交朋友唄。為某件事糾結三分鍾以上?抱歉,那不是咱平遙大爺的風格。
秉承短平快風格的平遙大爺撓了撓頭,轉瞬把畫本的事拋到腦後,嘿嘿一笑又咧開了嘴:“那個,我媽叫你去我家吃飯。”
手還停在抽屜上的葉秋怔了怔,好像一時沒聽明白,平遙就耐心地再說一遍:“這不我的胃全好了嘛,你也平平安安的,我媽就張羅著弄一頓好的,說給咱倆壓壓驚。哎你這周有空沒?就這周六。”
平遙站在葉秋左側,比葉秋高一些。從他的角度看,葉秋聽完他的話後,眼睫毛輕輕地顫了幾顫。
葉秋的睫毛濃密,長而微卷,扇形的小刷子一樣。這麼輕輕的幾下顫動,便仿佛刷在了平遙的心尖尖上,平遙覺得,有些心癢。
葉秋抬起頭,露出一個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真實的笑。可惜那笑容僅僅維持了一秒,便一閃而過,快得像握不住的流沙,快得像追不上的飛鳥。
葉秋注視著平遙,清澈的目光有些微的閃躲:“謝謝。我周末有事情,不去了。”
葉秋的額頭潔白光滑,並沒有留下曾讓平遙擔心得不行的傷疤。
平遙就又撓了把頭,跟著哈哈笑:“啊……有事啊,那就下次去,沒事,哈哈。”
便轉開目光,去打量葉秋的書架。視線在一本白色封麵的《美術鑒賞》上打了個轉,落到米黃色的桌麵上時,平遙摳著桌子沿兒,還是低聲補了一句:“我媽做菜還行,挺好吃的。”
“哎我說弟弟,怎麼了啊?又被哪家妹妹給踹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平遙寢室的寢室長兼大師兄晃晃悠悠地推門而入,一手捧著根啃了一半的玉米棒子,一手照著下鋪平遙的兩瓣屁股蛋子,“啪!”地就來了一下。
“我*槽*你……”平遙一個軲轆爬起來,為老不尊的大師兄已經躲出了老遠,坐在對角線方向的椅子裏,樂嗬嗬地啃玉米看平遙炸毛。
“大師兄你就別擠兌二哥了,他都在床上翻一下午了。”平遙上鋪探出來一個黑得扔煤堆裏就找不出來的腦袋,衝下方的平遙嘻嘻一笑,露出整張臉上最白的一口大牙,體貼誠懇地替平遙分辯道:“老*二*怎麼會被女朋友踹?明顯是被女朋友嫌小了啊!”
平遙一個枕頭就飛了上去。
失去了枕頭的平遙翻了個身,更加憤憤地躺下,努力過濾掉老大的“哈哈哈哈”和最愛敲邊鼓起哄的小七的“四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繼續努力地醞釀睡意。
結果還是失敗。
人家說“心寬體胖”,平遙因為常年打球,不胖,因此這四個字到了他這裏,經過文字遊戲玩得最好的小四的發揮,變成了“心寬覺多”。
心寬覺多的平遙有個習慣,沒有課的時候,每天必睡足兩小時午覺,從中午12點睡到下午2點,雷打不動的睡眠時間。
然而今天天氣晴好,無風無雷,平遙的生物鍾卻失靈了。
睡不著,就是睡不著。
想睡卻睡不著的感覺是很討厭的,平遙又烙了一回餅,煩躁地睜開眼睛,瞪著白牆壁和綠牆裙,一邊想漆成這個顏色真特麼老土,一邊想起中午在食堂裏陳赫說的話。
時間倒回兩個小時前,平遙獨自坐在鬧哄哄的學生食堂裏,跟一盤雪梨燴玉米大眼瞪小眼。
到底是哪位高人琢磨出來的這道神菜?平遙很想去膜拜一下那位神廚大人。雪梨和玉米一起搞,搞笑呢吧!這還不算,那刺眼地橫陳在白色梨塊和黃色玉米粒之間的紅色東西,不是辣椒是什麼?這麼幾個玩意湊在一起,香香甜不辣麼?!
饒是平遙一向大膽慣了,此時也失去了下筷的勇氣。
正皺眉間,對麵坐下了一個人。平遙抬頭一看,正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於是平遙的兩道眉毛皺得更緊了。
來人卻似乎沒有注意到平遙的神色,隻看著桌上的菜笑道:“啟行校區十大黑暗料理第三名,勇氣可嘉啊,平遙。”
最後的“遙”字帶了一點點上翹的尾音,就像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仿佛隱約間都帶了點輕佻的意思在裏麵。
平遙沒理他,徑自夾起一塊雪梨咬下去,甜絲絲的汁水裏有些微的辣,怪是怪了點,但也還好,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吃。
對麵的不速之客卻嗤地一聲,將掌間的銀色iPhone5S上下掉了個個兒,用手機屁股指了指平遙的盤子:“這麼怪的東西你也吃得下,還真是不挑。”
騷包抖個毛。平遙沒好氣地暗罵了一句,筷子尖撮起幾粒玉米。
騷包名叫陳赫,平遙寢室裏的老五。因為家裏頗有些門路,可靠的扯蛋的正經的八卦的各路消息來得廣而且快,是以常被大師兄他老人家寵愛地叫一聲、小四小七他們崇拜地尊一聲:小靈通。
“小靈通”陳赫不僅消息靈通,腦筋也靈通,尤其擅長察言觀色和左右逢源。這人走到男生中間,張嘴一通侃,甭管是遊戲宅還是運動男,他都能迅速地和人家打成一片。這人走到女生群裏,桃花眼一挑,甭管是開朗的還是文靜的,他都能迅速博來一片芳心。
連寢室裏除了葉秋之外話最少的老三吳蔭萌(除了葉秋,大夥都愛稱其為“小三”或“萌萌”),說到陳赫時,都從《詩經》中抬起頭來,沒頭沒腦地來了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評價。
就可憐了當時正懶在床上喝牛奶的小四。乍聽到這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話,剛進嘴的一口牛奶盡數貢獻在了他自己的床單上,一片白花花的噴射狀液體,看上去分外可疑。
但就是這麼個幾乎在全校男生眼中八麵玲瓏、全校女生心中風流瀟灑的得意人物,卻在5號樓316寢室僅僅8個人的小圈子內碰了壁,還一碰就是兩麵牆。
一麵是鋸嘴葫蘆葉秋自不必說,另一麵卻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平遙。
316寢室中平遙與陳赫的不和由來已久。其實要真說起來,也沒什麼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boss級大矛盾,吵架動手都未曾有過。但倆人之間就是你看我不順眼,我瞅你不順心。平遙某個小前女友管這叫“相性不好”,小四將其翻譯成通俗版本:氣場不合。
平遙看不上陳赫故作姿態裝模作樣,根據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原理,陳赫應該也看不上他五大三粗神經大條。
而且平遙老覺得陳赫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在專注地盯著自己,可等你看回去時,他又飄去了別的地方。挺大一老爺們搞得跟偷窺狂一樣,讓平遙這個膈應加別扭啊,簡直不舒服到了極點。
就比如現在,陳赫看著是往大鍋菜窗口那邊瞧呢,眼神卻老時不時地往自己身上瞟。平遙索性放下筷子,飯也不吃了,不客氣地看回去:“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之前被冷落不見絲毫不快,此刻被臭臉也不見麵色不愉,八麵玲瓏的好心態果然不是蓋的。隻見小靈通陳赫優哉遊哉地轉著手機,仿佛隻是在自言自語:“上周四你請葉秋吃飯,他說周末有事,拒絕了你。”
平遙臉色一變:“你怎麼知道?”
那天在寢室裏,明明隻有他和葉秋兩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