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铖後腳剛出了院，言婼風便拍著灰塵跳了起來。
    “公子這是何苦。”
    言婼風看著雙手撐在身側，麵色慘白的蘇殷，心裏一陣陣發澀。
    “十九，這般手段，你竟也敢往公子身上招呼？！”美目怒嗔，言婼風顯然把不能對皇甫铖發泄的怒火轉移到了夜十九身上。
    蘇殷苦笑，“莫怪十九，我雖武功盡失，卻也能覺出院中有高手。十九若有半分心慈手軟，怕早被皇甫铖懷疑上了。何況……每一滴血，當是我真心為了黎淩所流。”
    “是沉傲天。”一言不發默默度真氣給蘇殷的夜十九忽然開口。
    “沉傲天？暗衛之首……”蘇殷皺眉，“難怪我一個空子都鑽不得，原是他隨身保護皇甫铖。”
    沒錯，蘇殷日日夜夜謀劃，隻為至皇甫铖於死地。毒藥暗器不知用了多少，偏偏皇甫铖次次都能化險為夷，原來如此……
    夜十九裴影火種門的佼佼者，混入暗衛之中已是不易，此刻竟把皇甫铖貼身影衛都逼出了廬山真麵目，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冒了不少風險。
    “公子不如先回無歡穀再作打算。”婼風小聲提議，這般鬧僵下去也不是辦法。
    “入穀容易出穀難，婼風，你思維靈敏勝於婼雲，卻終是少了些閱曆。皇甫铖怎是個善茬？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非他親自將黎淩入了棺按了釘，怕會寢食難安。”
    “如此說來，狗皇帝還會派人搜尋程公子？”
    夜十九正給蘇殷上藥，蘇殷嘶嘶哈哈直吸冷氣。半晌，嫣然一笑，“狗皇帝等著我露馬腳呢，順藤摸瓜這事有誰不會？”
    一夜之後，蘇殷便服打扮，牽著皇甫铖精心挑選的影衛，上街“遛狗”。
    一月之內要找出一個與程黎淩身量相當，容貌出色的男子並非易事。死人尚可易容蒙混過關，活人就更是難找了。蘇殷辦事講究成效，搬具屍體回去程家和皇帝之間也就明晃晃橫了一道溝，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既然接了這麻煩，自然得全心全意大變個活人回去哄程家老爺子開心。
    蘇殷此趟出宮打的是為皇甫铖分憂解難的名號，實則……實則是吃飽了撐的來折騰幺蛾子的……
    荷萍畔的凝露閣內，管弦嘔啞，絲竹清雅，美女如雲，紅袖翻飛，硬生生把這神仙般自在逍遙的安逸居處庸脂俗粉了個遍。
    蘇殷金邊折扇輕搖，嘴裏含了柔荑送來的水晶葡萄，笑的隻見牙不見眼。
    “甚好，甚好。”
    衣衫半解的蘇公子對麵，是正襟危坐的陸子青，左相長子，刑部尚書。
    陸子青年方二十有四，素來潔身自好，除卻一房小妾，愣是空置著陸家大少奶奶的寶座。
    程黎淩私藏龍袍一案便是這陸子青一手操控，雖說他背後靠山是當今聖上，不過抓個小蝦米，也夠蘇殷往死命兒裏鬧騰了。
    陸子青長相清秀斯文，眉梢眼角都給人一種淡淡的疏離感，隻可遠觀不可褻玩說的便是這類人了。
    蘇公子何許人也？你越是高潔，他就越是想褻瀆你。轉個彎兒說，蘇殷看不順眼陸子青一臉自以為清高的做作相。天可憐見，陸子青生來一副棺材臉，觸了蘇殷黴頭還不自知。
    “陸大人可是對這裏不滿？要不……今晚轉戰勸君留如何？”
    勸君留，京城第一大妓館，花魁胡芷更是紅遍大江南北。
    相比於蘇殷的放浪形骸，陸子青明顯正派許多。隻聽他清了清嗓子，眼角略帶嘲意的看了蘇殷一眼，道：“程公子好雅興，陸某生性寡淡，怕是沒有公子你左擁右抱的福分。”
    蘇殷眼睛一亮，扇子啪一聲敲在矮桌上。
    “陸大人此言差矣……還是說，這些個殘花敗柳，讓陸大人看的生性寡淡了？”
    話一出口，身邊的鶯鶯燕燕就不依了，更是有大膽的撩了裙子就往陸子青腿上坐。陸子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不精彩。
    眼見著陸子青快要惱羞成怒，蘇殷見好就收，拍拍手讓輕紗薄衫的女子退下。
    蘇殷用筷尖蘸著瓊釀，在桌上點點劃劃，擺出一副秋後算賬的架勢。
    “陸大人就程右相一案，提審斐陌三次。”
    陸子青眼皮一跳，八風不動繼續飲茶。
    “次次見血，還愛撿著程右相的麵動刑。”
    “皇恩浩蕩，天命難違。”吐出八個字，陸子青放下茶盞，卷曲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射出小片陰影。
    蘇殷嗤笑一聲，吊兒郎當道：“陸公子不是貪圖功名利祿之人，否則放著大好左相不做，去當刑部尚書？”
    陸子青隻覺心頭漏跳一拍，麵上還是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架勢。
    “知人知麵不知心。”字字清晰。
    蘇殷折扇一展，半掩了麵，一雙秋水盈盈，蓄情含意的美目顧盼生姿。
    “斐陌隻知，陸大人是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無人聽。”
    陸子青霎時沒了言語，抬頭卻見蘇殷正笑意吟吟的看著自己，慌忙低頭，左手卻微微發抖，已是潑了滿袍的茶水。
    定了定心神，陸子青強自鎮定道：“有人，聖上自懂我意。”
    “知音難求，子青還須珍惜。”輕笑著將扇放在桌上，蘇殷說得頗有深意。
    陸子青何等玲瓏之人，一點即透。當下也不含糊，淡淡道：“多謝程公子美意，陸某胸中自有丘壑。”
    蘇殷抿了抿水色的唇，起身略施一禮，撩了翠竹墜簾，出了雅間。
    桃木桌上一柄展挺的紙扇，正麵一幅高山流水，叫人不期然想到背麵便是伯牙子期。陸子青玉指一挑，扇麵輕飄飄翻了個個，卻是——青青子佩。
    縱然陸子青冷血無情，鐵麵無私，這會也不禁勾起唇角。這程家二公子，倒是有點意思。
    輕輕摩挲著扇柄下方的翡翠吊墜，靜靜回味著一句“知音難求”，陸子青終是把扇子收入袖中。
    程斐陌，不知你是否是那為我的琴音回顧沉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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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連叔抽了，沒發上來。這是昨天那更，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