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掌拍過來的時候，阿麻能躲，卻在見到那張臉的時候忘記了避開。
    無憂穀三門六宮九堂十八陣，最後還是毀在了那兩個字上。
    秦生。
    有的時候，阿麻真痛恨自己的心軟。心若能恨一點，斷了那份情那些念，也不至如今這幅摸樣，優柔寡斷得連自己都嫌棄萬分
    這一掌的力道不算大，偏生把阿麻打在樹上。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不說，就是摔在地上那一下，也足以讓阿麻當場噴出一口血來。
    脊梁骨像是要斷了似的。渾身散架了的阿麻攥緊了手裏的鞭子，閉眼等待這一陣眩暈過去。
    腳步聲還在靠近。
    那個與秦生一模一樣的男子，那個守著無憂穀的棄子，那個被無憂穀洗去一切空餘一副皮囊的傀儡。
    就算他不是秦生，阿麻也無法對他下手，因為他的身體是秦生的。
    沒人比阿麻更在乎秦生，在乎秦生的身體。哪怕那隻是一具皮囊，哪怕皮囊的主人已經不在。
    可那畢竟不是秦生，不是真正的秦生。
    傷，或者不傷。
    這哪裏是什麼選擇。
    無路可走，也無路可退，唯有——
    腳步聲驟然停下。
    來人似乎在等待什麼，遲遲未動手，但這些都與阿麻無關。她所要做的，是盡快恢複體力，等待一個機會，一擊斃命。
    下一秒身子騰空而起，阿麻猛然睜眼，入目的竟是一截毫無防備的脆弱後頸，蓄勢待發的一鞭在詫異之下沒能揮出。而原先俯在她肩上的男子知她醒了，竟也不動，任由自己全身的弱點暴露在對方麵前。
    阿麻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殺氣。別說殺氣了，連血腥味都沒有分毫，隻有淡淡的藥草的香味。
    很舒服的味道，能讓人在不知不覺間放鬆，從內到外，從身到心，直至卸掉所有的防備。
    阿麻一笑，手指靈活地扣上對方的手腕，精準無誤地，壓上對方的命門。
    男子的身體瞬間僵硬。
    “我是第一次見到傀儡還能有自己的意識。”女子的纖纖玉指極其優雅地拂過琴弦，悠揚的樂音從指間傾瀉而出。見阿麻看向她，女子莞爾一笑，微微欠身，“……失禮了。久聞斷腸穀穀主的大名，今兒個一見，果真非同凡響。”
    “……琴很重的吧。”阿麻盯了半晌後，忍不住歎息道。
    “什麼？”女子眼中掠過一抹詫異的神色。
    她曾無數次想過與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斷腸穀穀主見麵的場景，卻萬萬沒想到對方一見麵開口問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她的琴。
    “如果不是琴很重的話……”阿麻頓了頓，狀似疑惑地補充道，“……我記得無憂穀沒有用袖子掃地的習慣啊。”
    “不過也可能是我太久沒來所以不知道。”阿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聖女你繼續掃地吧，我等就不打擾你了——不過你們無憂穀的人真奇怪，掃地用袖子掃也就算了，居然還拿著琴，也不閑累得慌。”
    聖女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塵土染黑的袖子，再抬頭看阿麻的視線瞬間變得驚悚無比，之前從容淡定的樣子徹底崩了。
    這是斷腸穀穀主？這真的是斷腸穀穀主？不是說斷腸穀穀主素來待人溫厚嗎？怎麼可能這麼毒舌？這一點都不科學好麼！
    “噗。”
    阿麻循聲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掩扇而笑的無憂。
    不得不說無憂真是個練武奇才，如今的造詣比阿麻的略高一點。因而阿麻隻知道無憂一直都躲在暗處看戲，卻無從得知他的具體方位。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她不像無憂一樣能有大把的時間拿來練武。她的時間，鑽研醫書占去大半，柒柒的事和斷腸穀的占去一大部分，剩下的少得可憐的才是用來練武的。
    如此想來，無憂穀穀主的位置還真是個拉人仇恨的存在呢。
    “六個時辰不見，小白變得更可愛了。”無憂的視線輕輕掠過躺在男子懷中因失血過多而臉色發白的阿麻，眉毛輕輕一挑，“……小白，你讓我不高興了。”
    無須阿麻多費心去想自己哪裏惹他不高興無憂就出了手。
    在男子身形移動的同時，阿麻的鞭子就抽了過去。用來充當暗器的折扇被鞭子的力道一阻，硬生生的改變了軌跡。
    “啊，抱歉，一不小心就手滑了。”無憂毫無誠意地道歉，手中擦著一把鋥亮的鋒利匕首，“不過……小白你再不過來，我可不能保證她的安全了。”
    無憂的匕首，悄無聲息地，架在了阿玉的脖子上。
    他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小白，我早說過的，你會後悔的。”
    無憂自顧自說的話聽得多了，阿麻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反倒是一旁聖女的反應更加耐人尋味。
    普通人聽到無憂說的瘋言瘋語，或無視或嗤笑或鄙夷，可聖女聽到“小白”這一稱呼之時眼裏的黯淡明顯不在這“普通人”的反應之中。
    看起來，這其中，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