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抉擇與綁架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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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口舌靈巧的陽州沒有應答,立軒就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驚慌失措起來——“我隻是覺得,你看……外麵天也黑了,而且今天也上了一天課,每次也都是悶在這裏……所以想要不要,要不要出去逛逛……隻是在學校裏麵走一走也好……”
    “不要。”
    斬釘截鐵。
    “不想出去。”
    那是立軒從未見過的陌生目光。
    “要出去就一個人出去,我可沒有什麼閑情雅致陪小少爺玩。”陽州打開吉他套,大概要像往常一樣開始練習,立軒完全被這樣的他嚇呆了,沒了聲音,在他與陽州相識的這段日子裏,他從未見過陽州這樣的表情,就像是一隻領地被侵犯了的獅子一樣,他對他一直都是那般的溫柔,即使有時帶些嘲諷,也就是戲虐的口吻。
    他現在的樣子卻像是在告訴他,不要癡心妄想。
    “……我隻是……想要兩個人出去……走走而已。”
    ——就像平時他所看到的校園中的情侶一樣。
    他隻是希望兩個人可以走在外麵,哪怕是在漆黑的夜裏。
    牽著手,踩著月光。
    這樣的願望,如此奢侈嗎?
    陽州的眉頭微顰,可隻是這樣的程度就足以讓人感受到他的煩躁:“別再惹我了好嗎?要不就在這裏乖乖看你的書,要不就回你該回的地方。”
    不和諧的音符同他的主人一起煩躁著,立軒坐回了自己該坐的地方,打開書,然後一個字都看不進去。雖然他們之間連一厘米的距離都沒有,卻是他第一次感覺,陽州離他這麼遠,遠到,他覺得他失去了他。
    “算了,你自己隨便玩吧。”
    不知又哪裏惹到了他,陽州將吉他收了起來,起身就要走,立軒急忙站起來,試圖在後麵拽住他。
    怎知陽州,連說句話的機會都不給他——
    “什麼時候,你也像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的?”
    他唯一能對自己說的是,不能哭。
    原來不是他做錯了什麼,失去了他。
    而是他自始至終,沒有擁有過這個人。
    一切,隻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啊。
    *
    很多天過去了,立軒都沒有接到陽州的聯係。
    那天之後他也沒有再去過陽州的練習室——他在離開時就將鑰匙塞回了屋子裏,是的,在那一刻起他就決定結束這種生活,將自己的東西全部帶走,然後一如往常。放下什麼,是他擅長的事情,就像是母親扔掉了他最喜歡的玩具,不讓他看一直鍾情的動畫節目。
    他始終相信,什麼東西,都是可以戒掉的。
    包括人。
    他知道此時的陽州在做什麼,遊走在女人之間,停留在人們的風口浪尖之上,一如既往。這才應該是符合他們的現實。
    無聊的現實。
    臨近期末考試,他也沒什麼閑心想其他事情,一天到晚讀書,讀累了睡覺,睡醒了看書,看累了睡覺,中間的進食是唯一的休息——
    好想念他的懷抱。
    好想念他的吻。
    好想念他的溫度。
    可也僅僅是,想念而已。
    再過兩天就是平安夜,再過兩天就是聖誕節,再過兩天就是元旦迎接新的一年,他原本以為就算兩個人呆在一個小屋子裏也好,好歹平安夜可以在一起,聖誕夜可以在一起,有陽州在,這些日子就不會那般無聊吧。
    有他在,這些日子,會變成特別的日子吧。
    可是現在,一切都回不去了啊。
    如果當時沒有奢求那麼多,那麼現在的他還會在他的身邊彈奏那些神奇的音符,當初的自己為什麼要奢求那麼多,他們之間的關係隻是那樣而已,與其他人無異。
    他是陽州。
    除了同一寢室的兄弟,他從未和什麼人並肩在外麵走過。
    他是主宰者。
    而自己隻能卑微地,等待他對他重新燃起一點興趣。
    雖然微乎其微。
    他本來,也隻是那個人生活的調劑品。
    合上書向食堂走去,路上無事就掏出手機,發現裏麵意外地有兩條短信——在學生工作幾乎都停止了的期末,這是好久不見的狀況,可說到底,也就是什麼通信公司或者垃圾廣告吧。
    他進行查看,目光一時間呆住了,那個陌生的號碼他沒有存,卻比誰都記得清楚:
    “要一起過聖誕節嗎?”
    就這樣停在了路中央手足無措,真的是他嗎,會不會是別人的惡作劇,上天何時對他如此仁慈,他又何德何能,接受這恩賜?
    還是說,這是上天給他的陷阱。
    為了不靠一時的激情應答,他選擇再看第二條信息,如果想得沒錯,第二天信息應該是他母親的,也的確是他母親的,但這還是第一次,他覺得他母親在和他開一個天大的玩笑——
    “聖誕節我和你爸爸去你那邊看你,一起過元旦。”
    聖誕節……過來?
    原本聖誕元旦都會飛回去和家裏一起過,前一陣子以為會跟陽州在一起,就先和家裏說期末複習忙不回去了,後來也就沒再更改。他一直認為所謂的過節隻是例行公事,他不回去也就不回去了。難道是最近跟家裏的聯係過少,母親就拉著父親過來了?
    如果他們過來,那他一天除了上課時間,就都要跟他們在一起了。
    是拒絕父母,還是拒絕陽州?
    收起手機繼續前進,這時的他根本無法抉擇,按道理來說,所謂父母的話對他來說沒有選項,隻有服從。母親的話從來沒有問句,他也隻能用肯定句來回答,他也從來沒覺得這樣的回答哪裏不好,挺好的,至少在遇到陽州之前,都挺好的。
    怎麼辦?
    怎麼辦。
    這種時候,隻要權衡利弊就好了。
    見到陽州又能怎麼樣,再續前緣?可陽州也就是玩玩而已,這次找他也許就是一時的心血來潮,隻是一時的意亂情迷,而他終究還需要回到自己的日常之中,過著平凡的日子。
    若錯失了這個機會,他可能會真的失去他。
    可還是那句話,什麼時候他真正擁有過他?
    他又一次在路上停了下來,走在他後麵的人差點就撞在了他身上,罵罵咧咧地走開了,他沒有管他,隻是掏出手機,在寒冷的北風中,按下鍵盤。
    *
    陽州少見地悶在寢室裏。
    他是最近半個月才開始頻繁回寢室的,之前的兩年都沒這麼高的頻率,一個人悶在自己的床位上,要不彈彈吉他,要不隻是睡著。因為經常性夜不歸宿,生活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極為簡單,陽州的床位基本維持著最低的配置,枕頭,被子,洗漱用品,櫃子裏有衣服,這也就是全部了。
    吉子還記得陽州剛來的時候,行李隻有一把吉他,被他們戲稱是來旅行的,雖然陽州對此全然不在意。
    他此刻在意的,除了那個人,也沒有其他可能了吧。
    真是,令人火大。
    這麼老實的陽州,有誰見過呢?乖乖地睡在寢室裏,幾乎沒有了對外的聯係,連飯都是吃室友買的食堂飯,老實得簡直像死了一樣。
    結束了手上這場戰鬥,吉子關上電腦,走到陽州的床鋪旁。陽州閉眼躺在床上,看起來像睡著了一樣,他也隻有在閉上眼睛老實不動的時候才是令人賞心悅目的藝術品,上天的公平之處就在於此,漂亮的皮囊之下,絕不會是什麼純真可愛的靈魂,這個男人生來就是來折磨他人的。
    相比於妖精,這個人隻能用惡魔來形容吧。
    美麗卻又劇毒無比的罌粟花。
    “看這麼久幹什麼,有話快說啊,被人這麼盯著連覺都睡不了了啊。”
    你看,惡魔蘇醒了。
    *
    聖誕夜降臨。
    作為傳統的中國家庭,聖誕節本因與他們家沒有一點關係。之所以過這個節日,無非是一個和美的家庭需要定時的家庭聚餐以展現良好的家庭氛圍,所有節日也就是出外吃飯的一個緣由,他一直覺得這樣的習慣挺好的,就像他之前的二十年,都未質疑過他生活的真實性。
    所以此時他坐在餐桌上,他也不會質疑這頓飯的真實性。
    母親是真實的,父親是真實的,他們兩個為了他千裏迢迢從遠方趕來,父親甚至放下了手中繁忙的工作。
    那就沒有什麼,比這更真實的東西了吧。
    一帆風順的生活雖然無趣,但是真實。
    被安排好的一切雖然無趣,但是真實。
    相比於虛無縹緲的仲夏夜之夢,這樣真實的生活,更適合他。
    所謂人生,就是在不停地麵臨抉擇。
    他之前的人生很輕鬆,就是因為他幾乎不用自己去做決定。所有的決定都有人替他做好了,他隻需要往前走就可以,不會有任何驚喜,卻也不會有,任何意外。
    他放棄的不是陽州。
    而是自己可以為自己的未來,做出選擇的可能性。
    他知道,比誰都清楚,可是他還是這麼做了。
    這就是生命的慣性。
    “想什麼呢?不喜歡吃嗎?”
    母親的話將他從思緒中喚醒,他微笑著搖搖頭繼續機械性地挪動手中的刀叉——這樣就好。將食物送入口中,他看向窗外,朦朧的燈光與閃爍的聖誕樹組成夢幻的夜景,一對情侶卿卿我我地走了過去,他的目光一沉,轉而回到餐桌上,繼續挪動刀叉。
    到底是什麼時候,人們開始熱衷於這個節日的呢?
    那個人現在,又在哪裏,做著怎樣的事情啊。
    *
    這一切到底是怎樣發生的?
    陽州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他從來就是一個不喜歡思考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思考無用論的標榜者——做事之前為什麼要想那麼多,就算有什麼後果又能怎麼樣,所有的事情都有兩麵性,沒有絕對好的事情,難道就畏首畏尾什麼都不做嗎?不會,有些事情人就算知道後果也會去做,就像明知吸煙有害健康還會抽,明知逃課會挨罵還是會逃,明知兩個人最終不會在一起還會去愛一樣。
    為什麼要思考,去做就好了。
    為什麼要思考,去愛就好了。
    就算有後果,那又能怎麼樣,至少活著的時候暢快淋漓。
    “你想說點什麼嗎?”
    男人傲慢的聲音像是從寒冰深處滲出來一樣。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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