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回 為什麼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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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雖然這種自投羅網的感覺很糟糕,可滿心的放不下迫使他來到了這扇門前——未完的曲子,真是沒有比這更勾心的東西,旋律戛然而止,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求下一個音符。
他討厭未完。未完的曲子,未完的故事,未完的事件,他是個老老實實,一直過著中規中矩日子的人,所以生活中很少有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每一件事都會從頭到尾好好完成,這種突發性的未完,便會更令人寢食難安。
下一個音符是什麼?
接下來描繪了怎樣的故事
這些想法折磨著他讓他來到這扇門前,而在這些想法之外,還有更令人煩心的事情幹擾著他——
那個人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那個人在執著著什麼?
說到底那也隻是一個邀請而已,他們之間也隻有那一點點可憐的交集,若說從此以後從彼此的生活中消失也並非難事,反正也沒有發生過什麼,也不會期待接下來的故事。對於那個人來說,邀請他應該是一時興起,他不去,也就少了個可以戲弄的玩具而已。
到底是為什麼?
而所有疑問的答案,都在這門後。
如果推開這扇門,答應這個人的邀請,就是推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那又有何不好?
“打擾了……”
做好準備,立軒向前推去——
*
昏暗的燈光之下,在狹小的衛生間裏,伴隨著外麵刺耳的音樂聲,男女赤身擁吻在一起,其中女性顯得要主動奔放一些,勾住男人的肩膀,將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男性的一方反而就像是在隨性地迎合,嘴角微挑遊刃有餘。空氣裏彌漫的荷爾蒙迷亂了視線,聲嘶力竭的喘息令人望而卻步,直至一切平息。
“我還以為,你不會出現了呢。這一陣子都沒有來。”女人慵懶地貼在男人身上,語氣曖昧。男人卻輕輕地一推,提上褲子,轉手從兜兒裏掏出煙來點燃。
“你都請我喝那麼多次酒了,我怎麼可能不過來?”他輕吸一口,“隻是前幾天比較忙而已。”
“忙些什麼啊~”
男人輕輕抬起頭:“忙著,勾搭一個人。”
“你還用……勾搭別人呢?”女人依舊語氣曖昧地扶住男人的胸膛,卻還是被他巧妙地躲了去,“就是因為他不搭理我,才需要勾搭啊。”
“嗬,你勾搭他的原因就是因為她不理你?”
“唔,還需要什麼其他的理由嗎?”
“那勾搭到之後呢?就不會再來離我了,改到她的身邊?”
“啊,不會啊。”男人掐滅手中的煙,“勾搭到之後,當然是,玩玩扔掉啊。”
女人微微皺起眉頭,卻仍保持著眼中的笑意:“誒,那我是不是不應該這麼快和你做啊?”
“你啊。”男人略有些不情願地將視線移回眼前的人身上,眯起眼睛,“已經,沒有機會了啊。”隨後拎起地上自己的衣服,拉開衛生間的門,“拜拜——”
“喂……”
傻女人。
走出門,陽州就發現了靠在牆邊的吉子,露出一絲邪笑:“呦,怎麼這麼快,難道你……”
“別扯淡。”吉子撇著嘴,“那妹子一看不是你就走了,真他媽的掃興。”
“哎呀呀——”陽州搭上吉子的肩膀,“別生氣啊,咱下一家走著?”
看著一旁興致高漲的陽州,吉子反倒不解;“誒——你這都在外麵玩了將近一周了還沒玩夠啊。就不管你那小少爺了?明明之前那麼費心費力的。”
“啊——”陽州一幅想起什麼的樣子,“他應該,來找我了吧?”
“寢室這邊沒有,學活那邊可沒人給你盯著。”
“他應該來找我了。”
“你這副自信——到底是哪裏來的啊?那他都來找你了,你天天在這裏混豈不是要錯過了?弄個前功盡棄的話哭死你。”
“不,可,能。”用眉目和路過美女調情的陽州輕鬆說道,“還玩不玩了,不玩就找個地方睡覺吧——沒美女陪你,我陪你睡。”
“滾!”吉子伸手就給摟了陽州一拳,“給我回寢室啊。”
“都說別把氣撒到我身上了?我再去那邊溜達會兒,待會兒那女的出來我不好說啊。”
就像嗑藥了一樣興奮。
將近一周,陽州都沒有回學校,這兩天他們混在一起,之前他在做什麼他也無從得知,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小少爺幾乎天天都去陽州的那件房間報道,天天無功而返。
比起陽州,他更在意這個故事的走向。
也不知道這個混球做了什麼,讓少年回心轉意,也不知道這個混球在想些什麼,在外麵夜夜笙歌,對自己的戰果熟視無睹。
(莫名的,很喜歡。)
他喜歡的是什麼?
那個人?
還是,捕捉獵物的感覺?
“混球!滾回來,找地方睡覺了!”
*
“立軒,數學作業借我!”
“呃……抱歉,還沒有做完。”
“你都沒有做完!我去,不要開玩笑,隻是借一下啦……”
“真的……”立軒拿起做到一半的作業紙晃了晃,“這陣子有點忙……給忘了。”
“好吧好吧,你快點做啊,做完借我!”
“嗯……好。”
——什麼時候才能做完呢?
什麼時候,才能恢複正常呢?
如何,才能讓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軌。
魂不守舍。這四個字足以概括自己的一周。打那天他沒推開門開始,他天天都會去那個房間門口報道,可是每天都無功而返。
原來有些東西,沒那麼容易就能放下。
本以為沒推開就算了,沒在也就算了,就這麼算了,回去過自己該過的日子,就這麼一直告訴自己,卻又在不知不覺之間走到了那個房間前,開始無盡地等待,然後再告訴自己,今天是最後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所以,你來這裏聽我彈吉他就好了。你不是,就想聽我彈吉他嗎?)
當我想的時候,你卻不在了是嗎?
難道是欲擒故縱?
對我有什麼必要嗎。
在自我質疑與自我回答之間,寢食難安。
——明天,去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
這麼告訴自己,他平靜下心情,繼續投入到趕作業的過程之中。
*
“為什麼還不來呢?”
“差不多該來了吧?”
“難道到今天就不來了嗎?”
仿若囈語。
“誒,不會吧……明明才一周而已。讓我等了兩周,自己等一周就等不了了嗎?”
“這樣可不好玩了呢……”
“快到晚上了,應該來了吧,再不來我可餓了啊。”
陽州在等待著。
手上隨便彈奏著音符,喃喃自語。
“再不來,可就要被吉子笑話了。”
“再……”
敲門聲響起。
“打擾了。”
門緩緩開啟,立軒的臉映入眼簾。
“學長,好久不見。我來了。”
“可真是,讓我好等呢,小少爺。”陽州站了起來,莫名的燦爛笑容躍上嘴角,卻又像習慣一樣眯起眼睛擺出一副不羈的姿態,“是來,聽我彈吉他的嘛?不是一直都沒有現身,怎麼突然就興致了啊?”
——明知故問。
“上次的曲子,學長好像沒有彈完。”
“嗯,的確。”
“我來聽後續。”
“後續啊……”陽州拎起了一旁的一遝譜子隨意翻閱著,“說的這麼理直氣壯還真是讓人火大——不知道合唱團的小少爺,對曲子的感想如何呢?”
“沒有聽完的曲子,無法進行什麼評價。”
“誒……這樣啊。”陽州直視眼前的譜子,低語道,“沒有聽完的曲子……就不能進行什麼評價啊……”說著說著,他若無其事地撕開了手中的譜子,像是蹂躪用過的手紙一般隨意,樂譜的碎片在空中散落,剩下懶得撕淨的大塊就被團成一團往後一扔——
這算什麼啊?
目光隨著紙團落地,立軒愣愣地看著一臉無所謂的陽州,半天才從嘴裏擠出字來:
“既然你要這麼做,你引我來幹什麼?”
“引你?”陽州裂開嘴,“誰沒事閑地引你來?我隻是找個寬敞的地方彈了支曲子,怎知就把小少爺你招來了?”
簡直無賴。
雖說陽州戲弄他的心一覽無遺,立軒的火氣卻浮了上來,他好像從沒這般生氣過——他到底想要幹嘛?彈一支未完的曲子折磨他也就算了,把譜子就這麼撕了也就算了,這說的像他自己貼上來是做什麼?
窮追不舍的,明明是你啊。
“別生氣啊,小少爺。其實,我想得很簡單啊——既然你能對一支未完的曲子如此耿耿於懷,那你對讓它永遠無法完整的我,是不是也能耿耿於懷呢?”
陽州頓了一下,眯起眼:“這可是我能想到的,最佳方法了。”
邏輯正確。
思維清晰。
他真的達成目的了,他的瘋狂會伴隨著那支未完的曲子一起,深深地烙在他的記憶裏。
那是一支精彩的曲子,隻是一半,短短幾分鍾,都能感受到創作者的用心。
而他親手毀掉自己的作品,隻為使他銘心。
“為什麼是我?”
心中的疑問終於爆發開來。
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
這樣的我,有什麼值得你如此費心費力?
麵對這樣的疑問,陽州的眉頭微顰,小少爺真是和想象中的一般無趣,連問題都問得這般直接蒼白,卻又直指紅心。
為什麼呢?
眼皮一抬,嘴角又是輕佻地抬起。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