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的撥浪鼓泡水後，很少再出門，撿了些石頭天天在家裏敲敲打打，過了一陣子竟然用稍薄的石塊堆了個小小的遮雨棚，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把撥浪鼓放進去，我覺得好笑。
    直到一日鼻青臉腫的回來，坐在地上怔怔地望著磨損得像道記憶般的撥浪鼓，低聲呢喃，“娘，真的不是我，娘親，你回來告訴他們好不好，不是我，娘，娘……我想你……”
    他沒有流淚，坐在那裏幾個時辰的背影，孤寂的讓人心酸。
    又過了幾日，趁傻子不在家，幾個頑皮的孩子闖進來拿走了撥浪鼓。傻子回來後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隨後就往外麵跑，三天後奄奄一息地倒在了門口。
    我一看不妙，趕緊把他拉進我家裏，耗費十年修為，我不知道僅存的修為還夠我揮霍幾次。
    取來靈液灌下去，他悠悠專醒一把抱住我喊娘，我沒安慰過人，手足無措地任他抱著直到聽見他喊，“娘，餓餓餓。”立即招來枚果子塞到他嘴裏，這才鬆手。
    我又遞了幾個過去，他沒再接，坐在地上用手摳著泥土。我歪著頭看了一會，變出一把撥浪鼓遞了過去。他的眼睛開始發亮，洋溢著喜悅，單純的笑容感染了我，幫助別人的滿足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留他在家裏住了半月，把時間調了順時，剛好抵外麵一天。這是目前我能調的最大時限。帶他四處亂逛，六百多年前幾乎抽幹了家裏大半的生機，現在的我還沒能力恢複如初，盡管如此，卻也不是小小李家村可以相比的，即便整個東海，也難得有一處及得上此時的我家，在靈界能被稱之為‘小靈界’的空間寥寥無幾，我就是其間一家。
    “噓噓噓噓噓……”
    我轉身拿手指輕輕摁住傻子額頭，靈識把他裏外掃了個遍，除了魂魄微微受損其他一切正常。時而結巴時而順暢，看來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我不是個稱職的代夫，結巴就隨他去罷。
    傻子搖著撥浪鼓往我的小木屋跑去，半路甩掉鞋。木屋旁有條小溪，裏麵有很多魚，他最愛到水裏去踩魚，卻總踩不到，踩了沒踩到還會哈哈大笑。
    我在溪邊的樹下坐著，感受傻子帶來的生機，讓我平和安寧，時常會不知不覺睡著，又會讓他折騰地醒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半月就到了，我準備送他出去，他不願意，生氣時會拿撥浪鼓來打我。我本不想理他，當看到他抓起一把泥巴時，我隻得趕緊告訴他我就住在他家，以後每個月都會接他來玩。
    我在他魂魄上注入一絲靈識，在我沒恢複前，不必再費靈力就能讓他進出，等到恢複修為就可以想辦法幫他修補受損的魂魄，那樣他就不用傻一輩子，也算報了他將我從茅坑裏救出來的恩。
    回到他家中，他就迫不及待的在屋子裏找蜘蛛網，直到從角落的網上找到我，“噓噓哥，你你是個雞雞雞毛？”
    他魂魄有了我的標記，可以和他溝通，“雞毛……算是吧。”
    “噓噓噓哥，我我要去拉屎，帶你和娘娘親一起起起去。”
    “別，把我放網上，帶你娘去就行了。”撥浪鼓是他娘給的，承載著幸福甜蜜的兒時回憶，於他來說，是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是一個無父母疼愛的小傻子所有的感情寄托。
    自從鼓被偷後，傻子在外總不能安心，過不了多久就會跑回來看看我是否還在蜘蛛網上，最後幹脆坐在家門口，一守就是幾天，餓了就去扯把草，把自己當羊來養。
    我怕他太過依賴，沒告訴他一念便可穿行兩界，大概也是人傻的緣故，他似乎也沒去想，傻傻地等待每月約定的日子。我家的果子能讓他填肚子，可一個傻子養成飯來張口的習慣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幾天後，傻子開心地從外麵回來，坐在門口，把自己的衣服扒下來撕破，然後拿出不知從哪來的針線開始縫布。
    我很好奇，“你打算縫何物。”
    傻子大聲說，“做做個荷囊，把你你你放裏麵，帶你出去去玩！”
    難得他這麼細心體貼，不過我還是提醒，“縫好些，別留洞把我弄丟了。”
    一縫一整天，手指上紮了密密麻麻的針眼，紮得深還會叫，擾我清修，“我來給你弄吧。”
    “不！”傻子拒絕得很堅定，我也隻得隨他去，過了一會他又說道，“手手指紮到很痛，不不不要你你你做！”
    瞬間，我感動了。
    這個荷囊足足做了三天，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把成品掛在胸前，我默然，這算是世上最大的荷囊吧，他明明可以把衣服留著穿，僅扯兩塊小布縫個小的，省布又省時。傻子的境界沒人能懂。
    他把我放進去，“去吃吃飯。”走出去又折回來，把門口的針線撿起。他住在最偏僻的村尾，沿著長滿雜草野花的小路走一會就是阿呆的家，不得不說阿呆是個不錯的孩子，傻子窩家裏當繡娘幾天，他還給他送過半個饅頭，一口雞蛋，幾枚野果。
    “阿呆！”
    阿呆跑出來，眼神呆滯地望著傻子，青黃雙龍慢慢從洞口探出頭朝著下麵延伸，快要爬進嘴裏……雙龍吊水的畫麵太美，我默默扭頭，不忍直視。
    阿呆熟練的一吸，雙龍猛然縮回，唯留兩道濕痕，他伸手摸摸傻子脖子上的掛繩，那其實就是衣袖打了個結，讚美，“做得真好。”
    傻子神氣活現，“帶帶你去吃吃吃肉！”
    二人來到村裏，傻子走到一戶房子前，掏出針線放到門口剝豆子的大嬸腳邊，大嬸一見眼睛都瞪圓了，抄起邊上的掃把就掄過來，“我道是哪裏來的小賊偷了老娘的東西，原來是你！”
    傻子扭頭就跑，“沒偷，借借借的，還還你了，沒沒沒偷！”
    望著雞飛狗跳的一幕，我摘了枚靈果慢慢啃。至於傻子為何不挑沒人時再還針線，我不想再去琢磨，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樣不懂。
    阿呆頂著被掃把刷紅的臉，如願以償吃到了田鼠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