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不靠譜的主人，他總是丟三拉四。幾百年前，他帶回一個重傷的女子，問我可有方法替她延續生機。
    不長記性的我把美味的靈果啃得滿手流汁，“這有何難，把這兒的生機給她便可。”
    主人大喜，我大悲。
    白白損失數百年修為不說，那個家夥竟然在我最虛弱時把我丟在了一座荒山。待我沉睡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個糞坑。
    當時的心情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記得很久以前，主人告訴我，我隻是他和鳳離打賭贏的一根噓噓毛，那時很受打擊，可這和現在比起來，又算什麼？
    糞坑是個汙穢極重的地方，緩慢損耗的靈力讓我長期都無法恢複元氣。
    日複一日，當我以為會泡死在裏麵時，一個傻子救了我。
    那個傻子我見過很多次，約十一二歲，每次都帶個撥浪鼓來，蹲坑時搖得嘣嘣響。
    這天，他蹲完坑，摸出片樹葉擦屁股時，茅房外飛來顆小石子，打在他左手上，冷不丁受到驚嚇，手裏的撥浪鼓掉落，正好砸在我身上。
    茅房外傳來頑孩嬉鬧的聲音，“打中了！掉茅坑了！”
    “那怎辦？”
    “難道你還想撿起來不成，走！”
    傻子愣了半天，反應過來大吼，趴下身子來撈。我正好粘在上麵，被帶了出來。
    他跪坐在地，抓著撥浪鼓用力在衣服上擦拭，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吼聲，像守護已久的東西突然遭到破壞，憤怒而悲傷。
    過了一會，他想起什麼，爬起來就往外麵跑，我當他要去找那幾個孩子算帳，哪知他跑到一個池塘邊，把撥浪鼓放進水裏洗。
    有心想提醒他鼓麵是紙糊的，碰不得水，可我現在太虛弱，別說化人形，連個傳音都做不到。
    一個老頭扛著鋤頭路過，“傻娃，洗什麼呐？”
    傻子頭也不抬，含糊地回，“娘髒髒髒……”
    “哎喲，那可洗不得，要破勒。”
    傻子一聽愣了，半天才想起鼓還泡在水裏，趕緊撈起，蹲在那兒翻來覆去的看。
    “趕快去吹幹。”說完就跑的老頭顯然高估了傻子的神智。
    他放嘴邊吹了一個多時辰，我抬眼望了望陰暗的天空，梅雨季的空氣悶熱而潮濕。
    有個掛著鼻涕的男孩走過，停下腳步呆呆地看了半天，“你是想吹幹它嗎？為啥不去山頂，那兒風大。”
    傻子扭頭往山上跑，我借著迎麵而來的氣流滑進他的衣服裏。
    待到山頂時天已經黑了，淅淅瀝瀝飄起小雨。我當傻子會下山或找個地方躲雨，可是我的預想總跟不上他的節奏。
    他把身上破爛的衣服脫下來包住撥浪鼓，放到一棵樹下，撿了一堆小石子和樹葉或堆或蓋，我當他打算放棄，給心愛的撥浪鼓建造一座墳墓，哪知半夜雨停後，他又挖了出來。
    濕漉漉的衣服擰都不擰重新穿回身上，站在山頂最高處，舉起他的撥浪鼓，在微風中大聲歌唱，“我我我我在在在等，風風風來……”
    我在歌聲中淩亂。
    後來，我同他回了家，那是一座破敗的小茅屋，每每下雨，睡屋裏和睡屋外沒什麼兩樣。
    他的家人不知去向，村裏的孩子老愛捉弄他，和他合得來的大概就是那天掛著兩條鼻涕，建議他去山頂吹風的男孩，別的孩子管他叫阿呆。
    呆子比傻子混得要好，呆子老實聽話，村人有點小事喊幫忙，他也願意，因此時常能得到別人的接濟，幾棵蔬菜，一塊薯餅等。
    而傻子就比較有主見，他愛不愛幫忙全憑當時的心情，而做事亦是如此。比如不餓時，他會拿別人給的食物去喂狗，餓得狠了就去田裏摘些豆子挖些薯類充饑，傻子的觀念裏那不叫偷，長在外麵的東西都可以吃，就像樹上的野果，隻不過怕被揍，他很少會去拿。
    我在傻子家找了個角落，那兒有張破損的蜘蛛網，我想辦法把自己粘到上麵，以免再被風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