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他就是想做個好醫生
    顧副主任終於恢複原樣了。
    骨科上下奔走相告。
    誰也不知道顧副主任抽風的原因，倒是都知道他最近正為他的頭發苦惱，有好幾個人看到他在洗手間對著鏡子歎息。
    顧城想起來就去摸頭皮上那點青茬，他還煞有介事的跑到實驗室去問最近是不是正在研究讓人突然長出頭發的藥水，共事這麼多年，他們真不知道顧副主任這麼風趣，特別是得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之後，失望垂肩的模樣讓實驗室的同誌們笑出內傷。
    顧城為他的頭發黯然傷神，可偏偏還有人傷口撒鹽，孟思成宣布，坐診從今天開始。
    也就是說，他和顧城開始排坐診班。
    顧城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他正沒臉見人著，孟思成就讓他去見更多的人。
    “不要催了，我馬上出去。”
    話雖如此……
    顧城像壁虎一樣趴在牆上，他實在不想出去，去門診和掛專家診不同，他要見很多人……
    敲門聲每隔一段時間響起，顧城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他變成了一塊黏黏的口香糖，一點一點從牆上剝離，這是個漫長的過程，在他全部離開之前，門又響了。
    “我不是說了，我馬上出去。”
    “顧副主任？”
    不是趙曼的聲音……
    是一個陌生的男聲。
    門就在他手邊，顧城直接拽開了。
    一個穿著西裝的人走了進來。
    “你是……”
    看他這打扮，不像病人，看他這紅光滿麵的樣兒，也不像病人家屬。
    “顧副主任，你好你好。”
    對方笑嗬嗬的伸兩手，與顧城握了握，然後從兜裏掏出個名片，顧城從上麵看到個熟悉的LOGO，那是某藥品的商標。
    顧城看明白了，對方也知道顧城看明白了，名片之後，是個黃皮信封。
    “顧副主任，您也知道我們的產品效果絕對是同類產品中的佼佼者，能讓病人少遭不少罪不說，也能幫助他們盡快康複。您也知道，誰願意在醫院這種地方多待，都巴不得趕緊痊愈然後回家，這也就是個相互成全的事兒，您滿足他們的願望，讓他們早點出院，而他們……”
    這人說著，就把那黃皮信封塞到了顧城手裏，那笑容也變得高深莫測。
    “您開一支，我給您這個數。”
    他在顧城手背上寫了個五。
    “我知道你們的藥，”顧城墊了墊那信封，很沉，數目不小，他笑了下，“效果是不錯，但價格，也是同類產品中的佼佼者。”
    對方表情一滯，很快又笑了出來，“現在大夥的條件都不錯，誰都不差這一兩支藥。”
    “是不差，”同類型的藥最多一兩百，可這個藥，在他們醫院標價一千多，“這藥走不了醫保，價格偏貴，一般人家消費不起。”
    “是消費不起，這不就靠顧副主任，您多幫忙了。”對方說著，又暗示性的拍了拍那黃皮信封。
    “實在需要的，我會建議患者選擇，其他情況，我認為一般藥品就可以了。”顧城說著，就要去開門，“我要去坐診，那邊等著呢，就不招待了，您慢走。”
    “顧副主任，我們再聊聊，您看……”
    話沒說完，顧城大門一開，連同那黃皮信封，他們一起被丟出來了。
    動靜很大，路過的人往這邊看來。
    對方連忙把信封收好，顧城這時關好會診室的門，直奔門診而去。
    別說細聊，顧城連門都沒讓他進。
    “傻X。”在顧城經過他的時候，那人罵了句，“就你這種一點不懂變通的人，還想在這地方混長遠了？瞅著吧，這輩子你也爬不上去，遲早，還得讓人給頂下來。”
    顧城沒理他的咒罵，他這人就是不懂變通，也不圓滑，他也沒那麼多高尚的情操，做什麼醫生的好典範，他不過，就是想當個好醫生而已。
    感謝這個醫藥代表，顧城的糾結暫時被他遺忘了，他順利的坐進門診室。
    骨科的門診和內科不同，不是一個辦公室，然後病人叫號看病，而是和外科的急診差不多。一個大房間，病人直接推進來，門診確認病情後，再視情況安排到骨科其他醫生手中開始正式治療。
    門診，就是初步判斷病情的地方。
    人多，也亂。
    顧城往那一坐，就連病情嚴重的，都下意識的往他腦門上掃一掃，光頭醫生，這還真不多見。
    顧城被圍觀了一上午。
    好容易熬到中午，顧城鬆了口氣，他直接趴到了桌子上，門診累的要命，還有那些有意無意投來的目光……
    還有多久才下班啊……
    顧城第一次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
    “顧副主任。”門診的小護士隻要沒事兒就觀察顧城，他們雖在一個科室，但門診和住院處離的太遠，平時很少有接觸的機會，小護士還真不知道，他們的骨科副主任，這麼有意思。剛開始看到顧城的光頭她嚇了一跳，可後來她發現，顧城比她還要在乎自己的光頭形象，既然這樣，何必還剃呢。
    “怎麼了？”顧城的聲音倒是很溫和。
    他這一抬頭，倆人一對視，顧城的光頭立即被忽視了，小護士一怔，臉不由自主的紅了下。
    其實她沒事，就是覺得顧城有趣，想和他聊聊，可是現在，心亂跳了。
    誰都知道，顧城單身。
    “那個，我就是問問，院裏的定期體檢你做了麼？咱們骨科好像快輪完了。”
    每年醫院都會組織院裏醫護人員做定期體檢，按科室輪著來，骨科的體檢到這月末，眼看著快結束了。
    小護士一說，顧城才想起來，他好像真沒去做體檢，他是醫生，對身體健康很敏感，每年的體檢顧城都會去做。
    “多謝提醒，你不說我還真忘了。”讓左翹楚攪合的，他給忘的幹幹淨淨，明天他不坐診，顧城想抽個空把體檢做了。
    “不客氣，對了顧副主任，午飯你打算怎麼吃？是去食堂還是我替你買回來？”
    午飯？
    都到中午了啊……
    顧城看了眼時間，以往他都是讓趙曼幫忙買回來在會診室吃，自打他剃了光頭他就沒去過食堂，他實在受夠了哄堂大笑的感覺，怎麼說他也算是資曆挺老的醫生了，院裏沒幾個不認識他的。
    他還想在這醫院裏混呢。
    他還想和他們一起共事呢。
    他還不想以後走在醫院裏就被人戳著脊梁骨笑個不停。
    “我不餓，你們去吧，也不用給我帶份兒，中午不吃了。”
    小護士還想說什麼，那邊就有人喊他，門診的午休和其他科室不同，午休根本休不滿，沒人還好，要是有病人，就要立即回來。所以他們得抓緊時間吃飯，稍微耽擱一下，恐怕這飯就吃不成了。
    小護士想了想，跟顧城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沒多久，門診就剩顧城自己了。
    他又開始摸他的頭發。
    他也又開始惆悵。
    頭發啊頭發，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出來呢……
    拿觀片燈的邊上的金屬框當鏡子，顧城左右看著自己那隻有薄薄一層黑的頭皮。
    “醫生。”
    正看著，金屬框裏的自己被病曆本擋住了。
    顧城沒覺著這病人的行為不禮貌，倒是心虛不已，完了完了，他照鏡子的樣兒被人看到了，還是被病人……
    正尷尬著，定睛一看，病曆本名頭寫著‘左翹楚’三個大字。
    顧城一怔，順著那拇指往上看去，拿著病曆本的人不是左翹楚又會是誰……
    顧城第一反應是往他身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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