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看到了嗎？那個不是學長嗎？”
    “他品學兼優還是學生會會長啊！他怎麼會跟‘冰山’走在一起？！”
    “他真的好帥啊！他笑起來好好看……”
    “兩個美男子走在一起……天啊！”
    寂靜的班級“轟”地一聲炸開，吵鬧聲，噓聲一片。
    我隻是把頭埋在臂彎下，聽見那些人說話愈加難聽，也隻是把頭埋得再深一點，直到隻能聽見微小的聲音，就連空氣也稀少了許多。
    “喂喂喂！七七？你剛才和‘蕎冷主’說什麼啊？我看到了他居然對你笑耶……”蕭筱綰又蹭了過來，眼睛發亮對於八卦這樣的東西，她倒是很在行。
    我冷笑，這不是赤裸裸的歧視嗎？我就叫做“冰山”人家學生會長帥哥就叫做“蕎冷主”，怎麼就連起個外號差別也這麼大？
    她見我皺眉，卻不收聲，繼續發動她那張猶如衝鋒槍般的嘴巴，“剛剛你不是很喜歡那幅畫嗎？文初蕎畫的。我剛才八卦了下，文初蕎就是剛才那個學長，也就是學生會的會長，那時候他可幾乎是一麵倒，可以說是全票通過呢！人長得帥特權就是多！”她抿了抿嘴唇，好像在思索著什麼，仿佛在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是男的，而且，不是個帥哥。
    怪不得今天早上那個藍什麼這麼怕他，原來是“蕎冷主”的關係啊……
    我隻是搖頭，窗外氤氳，朦朦朧朧的，雖然是下午，但是沒有了今早的亮光，天氣，好像變壞了呢。
    天空有著一道道裂痕，暗黃色的天，似乎把白雲分層，天空就像破裂了一般，碎了一地。
    算了，好好休息一下，下午還有物理考試。
    蕭筱綰也識趣地走開，對著嘴巴做了個拉鏈的動作，然後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話說，現在不是午休麼？吵成這樣……他，他會來管管嗎？
    想到這，又深深地皺眉，該死的，舒七七，你是白癡嗎？
    又把頭狠狠埋在臂彎裏，我的手……本來沒有溫度的手現在卻變得溫熱，暖暖的……啊！好煩！
    呐，胃好像有點不舒服。睡覺！什麼都不管！睡覺……
    …………
    又一次地被吵醒，是被班裏的嘲笑聲吵醒的，物理考試，幸虧我還記得。
    “今天就聽班主任說你們班有個同學‘不舒服’，原來是真的。”女老師高高瘦瘦，說話雖然不尖利，但很刻薄，話裏帶著淡淡的嘲諷。
    我隻是冷冷瞥她一眼，手緊緊捂著胃，好像真的，有什麼火燒似的，剛才就開始不太舒服，該死的，是那所謂值得我們敬重的老師詛咒我的吧？
    我緊緊地握著拳頭，咬著下唇，不想讓任何人看出我的不妥，嗬嗬，可笑，誰會在意一個透明人。
    拿起了筆，就連握筆的手也在瑟瑟發抖。
    我右手緊緊握著拳頭，妄圖讓微微顫抖的手停止下來，深深地呼吸，把自己的呼吸頻率調整到最佳狀態。
    我死死地咬著下唇，想也不用想，也能知道，我現在臉色到底有多不好，但是我覺得不可以在別人麵前露出難色，誰也無法踐踏我引以為傲的自尊！
    右手又重新拿起筆來，左手隔著單薄的衣衫捂著胃，還是忍著胃裏的焚燒，咬著的下唇似乎破了皮，血腥味漸漸在舌頭上蔓延，擴散，血腥的味道讓我清醒了不少，做卷！
    眼前有些模糊，重重地眨了眨眼睛，眼皮漸漸增重，好像沒有力氣抬起，濃密的睫毛因此如蝶般上下顫動。
    …………
    良久，無盡的意誌力終於在我寫完最後一個字後消散不見。
    朦朧之中聽見窗外下著雨，“滴滴答答”打在了屋簷上，順勢滑落到地上。
    巡查的老師來來回回地走，時不時傳來刺耳的聲音，“記得填塗好答題卡……好好檢查。最後幾分鍾，再檢查一遍……”
    “叩叩叩！”連續三聲的敲桌生更是縈繞在我耳邊，久久不散，“煩死啦……”
    “認真檢查！”那是班主任，她巡查來到了這裏，因為是自己班的學生，循例也會提醒多幾次，隻是不知道怎的我好像就被盯上了，總是被針對。
    我的視線早已一片模糊，身體更是像被熱辣辣的火焰焚燒，眼前的景象好像，好像重疊在一起，又好像有無數個一樣的景象落落大方地呈現在自己麵前，身體就好像不屬於自己了一樣……完全控製不了。
    咒罵聲，嘲笑聲，落雨聲，一並湧進我的腦海裏，自己仿佛掉進了一個無盡的黑洞，沒有光明，有的隻是前麵越來越多的恐懼與黑暗……
    …………
    他輕輕蹭了蹭他的鼻子，“小壞蛋……”雖然是責罵，臉上卻有著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哥哥……”他依偎在他的懷裏，安下了心，仿佛隻要眼前的男子在，他就什麼都不用怕，他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找到個舒服的位置躺好，閉上了眼睛，放下了沉重的眼皮。
    “今天你又跟老師頂嘴了？然後又曠課？”他又在一一列舉他的罪狀，卻笑得一臉甜蜜，顯然對懷中的男生沒了折。
    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他笑起來像是天使一樣純潔美麗，“什麼嘛……這不是你叫我還原本我的嗎？你要理解我青少年時期的叛逆心理。”他說得順理成章，使得男生哭笑不得。
    “逆反心理？看來政治學得不錯……”他雙手環在男生身前，卻不知，他們的親昵早已超出了所謂的兄弟的範圍。
    “這不就叫做學以致用嗎？學以致用！”他微微掙紮了一下，以示他對他“帶刺”的話的不滿，卻被他摟得更緊，“讓我好好抱抱你……我快要上高中了。以後見麵的時間就會少了……你知道，離蘇華向來不想我靠近你。可是我真的沒有惡意，我隻是想代替我父親好好贖罪……何況，你真的很讓人心疼，我真的很想盡我的努力去保護你……”他的話裏微微帶著暗淡，說得好像生離死別一般，眼裏一片氤氳，泛起薄薄的水霧。
    男生若有所思，卻也真的乖乖地依偎在他的懷裏，選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好，“我也很快就要讀高中了呢，不就是一年嗎？我一定會好好讀書考上你讀的高中的！”他眼睛閃閃發亮，好似有著夜明珠，一點一點溫暖著他的心龐。他說完後，帶著甜甜的笑容，依偎在他懷裏，安心地沉沉睡去。
    他默念著哥哥即將要去讀的高中的名字，“尚雅高中”，發誓一定要考去那裏。
    他寬大的手上撫上他的臉頰，然後雙手緊緊擁著懷中的男生，眼裏是無盡的堅定……
    …………
    他不就是文初蕎嗎？我……我怎麼在那裏？尚雅高中？我現在不就在尚雅高中嗎？
    我的思緒漸漸由模糊，變得抽象，好像有很多東西出現在我的腦海裏，仿佛是屬於我的，卻又陌生得難以置信。
    一片朦朧之中，隻感覺臉上有著點點溫熱，身體好像在風中移動，顫動，“沒事的……”身邊有著誰說著好聽的聲音，隻是聲音裏有著著急，無盡的著急和慌亂，惶恐，不安……仿佛怕什麼東西將會永久失去般。
    我努力地睜大眼睛，妄圖望清楚眼前的景象，卻隻是模糊一片，眼皮似有千斤重，讓我無力抬起，微微張開了一點點時，一個既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映入眼簾……
    這個人，好像是他……
    怎麼可能是他！
    腦子裏還沒來得及思考，就已經被火焰燒著，意誌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再也睜不開自己的眼睛……
    …………
    我微微張開了眼睛，一道強光迫使我再次緊閉雙眼，用手遮擋在眼前，等到我覺得自己能夠適應室外的光芒後才漸漸張開眼睛，等到完全張開了眼睛後才鬆開了手。我剛想說什麼，卻覺得口幹舌燥，喉嚨幹澀得難受，如寶寶般咿咿呀呀，發不出其他有意義的音節來。
    環望四周，映入眼簾的是白茫茫一片，刺鼻的消毒藥水味傳入了我的鼻子，伴隨而來的是一陣陰涼的風，無端的恐懼與厭惡漸漸湧上，充斥了小小的世界，總覺得所謂的白衣天使猶如儈子手，奪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靜謐的空間裏傳來了柔和的聲音，“醒了？”我望向這句話的主人——病房裏的另一個人，文初蕎。
    不知怎的，一想起文初蕎這個名字，心裏就一陣暖流，我抿抿唇，望著他，點了點頭。
    望著旁邊的水壺，氣勢突然和女王般，指令著眼前的人，我修長的手指指了指遠處茶幾上的水，眼裏沒有帶著絲毫不好意思，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他卻也樂意如此，乖乖地走去那邊，拿起了水杯，倒起了水來，熱氣蒸騰，白氣湧上，也不知在哪裏液化。
    他拿了拿玻璃杯，又把水杯放在唇邊，微微抿了抿，測試過水溫之後才把水送到我的身邊來。
    望著他一係列的舉動，心裏有著絲絲的感動，又倔強地不肯表現出來，卻在一瞬間望見他眉間的愁苦，不懂，也就不去理會了。恢複了冷漠，接過了水杯，喝了口水，得到水的滋潤的喉嚨褪去了幹澀，勉強發出沙啞的聲音，“剛才發生什麼事了？”猶如警察詰問疑犯般的語氣。
    “你平時又不好好吃飯了對不對？”他一臉責怪，眉間的皺褶無時無刻不向我說明：他很不滿。
    “又”這種字眼……
    我偏過頭去沒有理會他，因為不懂，所以，也就不去理會，不去想了。
    “那時候你就暈了，我剛下來的時候發現了你，就，就帶你來醫院了……”他走到我的身邊，坐在病床前的他前來解釋著，隻是一向總愛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麵表現出來的他卻有著絲絲的疲倦。
    “對了，蕭筱綰來看你，你要見見她嗎？”他話裏不知怎的，有著濃濃的醋意，仿佛因為她的打攪而不滿，不知怎的，突然覺得有點可笑。
    我點點頭，望著他陰沉的臉，笑出了聲。他仇視般地瞪過來，我也就收了聲，他開了門，讓蕭筱綰進來，他也出去了。
    “啊！七七！你沒事？”蕭筱綰見到我就像是獵人見到了獵物般向我撲過來，我措手不及，隻得讓她撲倒在病床上，她的臉泛起了陣陣殷紅，眼裏有著一絲情緒，接著又拉我起來，沒等我說話，又把我摟在懷裏。
    我厭惡地推開了她，冷冷道，“你見到我沒事，那就好了……”我的話向來婉轉，隻是話中帶著刺耳的成分，卻不是人人都受得了。
    “你不知道，今天你暈了，我多擔心！”她一臉責怪，卻是長舒了一口氣，“見到你沒事，總算安了心。知道嗎？今天最瘋狂的就是那個帥哥學長文初蕎，他經過我們班時，見到了你這樣，又沒有誰願意帶你去醫務室，就是他二話不說就抱起了你，醫務室的校醫不在，本來是要等學校的車來，然後送你去醫院的，誰知他一個勁地往外衝，直接上了的士送你去醫院……你不知道那時下著多大的雨！”她繪聲繪色地描述著當時的場麵，手在半空之中舞弄著，我仿佛看到了當時的一切。
    …………
    我昏倒在桌上，班主任卻還以為我隻是忤逆她的話，偏偏不肯坐起身來檢查，又狠狠拍了拍桌子，見我沒反應，差點把我揪了起來。就在這時，幾個人好像發現了我的不妥，“不會是暈了吧？”
    她這才驀地一陣，又搖了搖我弱不禁風的身體，才看見我早已臉色蒼白，她頓時黯然失色。
    文初蕎恰巧拿什麼東西給這個班主任，望見了被人群圍著的我……
    他二話不說抱起了我，從2樓跑下醫務室，再聽到校醫不在的消息時，竟衝出去打的，溫熱的眼淚打落在我的臉上……而他，隻有恐慌，惶恐，不安，揪心。
    我在腦海裏想象著這樣的畫麵，又覺得太過單調，太過簡單，當時的場麵，他的心，除了當事人以外，根本誰也無法敘述出來，準確的說，是無法描繪出那些知道校醫不在，校車不在的時刻的他的心。
    我無法想象，那麼一個乖乖學生，老師眼中的國家棟梁，會在那個時刻，如此的著急，我感受到他那時的恐慌，心裏猶如天黑了一般，不複光明。
    他為什麼這麼關心我，值得嗎？
    我們不過是見了幾次麵，甚至連幾句正式的交談也沒有，難道是因為我喜歡他的畫？難道是我的冷傲引起他的興趣？這未免太過抽象和虛無了吧？這一切，我無從得知，也就不再去想。
    細細品味著夢中的亦幻亦真，我和他……怎麼可能？隱隱約約總覺那個夢與自己有著絲絲縷縷的牽絆，我亦無從得知。
    夜空烏雲低垂，黑沉沉的遮蔽了整片星空，充滿潮濕的水汽的天空，陰沉沉的沒有半點亮光。
    夜中，想起他著急的神情，心中的暖意漸漸擴散。
    難道他把自己當朋友？難道他真的和別人不一樣？難道我在他心中會有一定的重量？
    心中有著別樣的情愫，卻始終讀不透，讀不懂。帶著甜蜜的想望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