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那隻雪豹撐起前爪，他慢慢地睜開緊眯的眼睛，狠狠地，伸了個懶腰，像在做某種衝刺的動作。
    一片死白展開，他的眼睛很大，可是眼瞳很小，小小的圓耳朵，還有滿身小而雜亂的黑色斑點，毫無秩序地擺著，好像是貼上去的一樣。
    “據我理解……他應該沒戴美瞳。”右腦抖動了一下。
    “真特麼挫。”
    “是啊，猥瑣到了極點。”大腦居然同意的嘴巴的話，而嘴巴也順理成章地繼續作死。
    雪豹睜開眼，保持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讓人冷汗直流。
    過了約一分鍾，他的瞳仁快速往上滑了一下，翻了個白眼。
    我隻覺得他神似誰，三秒鍾後右腦告訴我：“王寶強。”沒錯，確實，神似王XX。
    “哪吒哪吒（詳見王XX早年電視劇），你真了不得，一個藤上七個瓜……”嘴巴小聲哼道。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有時我真想及時給他兩巴掌。
    對麵響起聲音：“你在叫我嗎？”
    我想此時我的眼睛也是死白一片，右腦和嘴巴一起噓聲了。
    “喂，你，是你召喚我？”雪豹的嘴巴一張一合，一口流利的中文盡數吐出。
    “你……”嘴巴恢複工作了。
    “我？”他挑額看著我。
    “這兒是哪兒？”我問他。
    “你是誰？”他也歪著頭問我。
    “你又是誰？”“我是大貓。”“這是哪兒？”
    “奇境。”“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你不用管那麼多。”
    “那我是怎麼來的？”
    “被拉出來的。”
    “……”
    “你隻是一坨排泄物，從上麵拉出來的。你怎麼還是完整的？以前這兒隻來過稀爛的。”
    “以前還有人來過？”“不不，那不是人，那隻是排泄物，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人了。”
    我覺得無法與他交流，可能是因為我在他眼裏是坨屎的原因，他壓根不會回答我的關鍵問題。
    “喂，開個玩笑，別這麼嚴肅，”我聽見他低沉地笑聲，聲音是與外貌完全不符的成熟磁性，低沉似大提琴在拉動，沒有絲毫猥瑣的調調。
    “別廢話了，講講規則吧。要做什麼？”右腦代替我問話。
    雪豹也很新奇地看著我，翹了下嘴角，沒有說話卻跟右腦交流起來。
    “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裏。我一直在裏麵。”“哪裏麵？”“任何氣體裏麵。”
    “還有稀爛來過？”“掉下來過，我想他們是被腐蝕掉了，因為他們長得並不像大便。”
    “你知道大便長什麼樣……”“我出來過。就像現在，但是還是會進去。”
    “既然是在奇境裏，那你一定有什麼作用吧，你直接告訴我這裏是怎麼回事吧。”
    “……”“嗯？”
    “……”“怎麼了？喂……”
    雪豹突然不接話了，他的瞳孔放大成深灰色，像死機了一樣一動不動。
    我靜靜地等著，過了一會兒，頻率單一的聲音響起——
    “奇境永遠在變化。存活體可以使表象具化。具化開始，表象透視，維度加速轉變，點線麵體，融入虛幻，虛幻破裂，直至初始——具化失敗，維度錯亂，存活體消失，奇境不複存在。”
    全是聽不懂的名詞。
    機械般的聲音停止，雪豹甩了甩頭，一臉迷茫失落。
    “抱歉我要走了。”“怎麼了？”我問他。
    “沒時間了，具化就要開始了。”“怎麼回事？”
    他噴出鼻息，垂著頭露出筆直的脊骨，尾巴用力打在冰上。
    “你走吧，會有引導者的。這是我第一次接觸活物，我會記得你。一定要完成具化……”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噙著笑，好歹是個猥瑣的英俊豹子。
    “祝你好運。”他笑眼看著我，留下最後一句話。
    緩緩轉過身，大尾巴朝我晃了晃，身體突地化作一灘水，還沒流開就蒸發掉了。
    我想他沒機會去記住我了，我也不會再看到他……
    右腦開始沉默。
    “咚咚”，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我被嚇到了，四處看了看，還沒反應過來，被我坐著的門就往下打開了。
    我又掉了下去，不斷墜落。
    這回是真坐到底了，可能是不小心挫傷了尾椎，後半截屁股火辣辣的疼。
    沒來得及抱怨，也沒時間讓我抱怨了，我看著眼前，難以反應。總算明白了什麼是表象具化……
    天空下著黑雨，雨中帶著汙漬，像一排排針尖般向下刺落。
    我跌坐在馬路上，擦身而過的是來來往往的人流。
    灰白的世界，不遠處亮起了紅燈，斑馬線上還是來去的人，裹著圍巾接電話的、拿著公文包看手表的、提著咖啡疾步行走的，那些人臉上沒有五官，隻有模糊的輪廓。
    所有人都站著走著，隻有我矮身在地上，無比突兀，但是沒有人看見我，我感覺不到任何活物的氣息。
    但他們不是死的，隻是我感覺不到而已，我努力平複心髒的響動，生怕被那些無麵人注意到了。
    抬起頭看看，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在我眼中隻是略粗的線條，彎曲著指向天空的中點。
    天空是凸起的圓麵，雲還在慢動作地橫向漂浮，天空開始冒出深粉色的光。
    眼睛閉上一瞬，感覺身前有什麼觸碰了我一下，再睜眼，世界開始正常活動了，人們急匆匆地趕路，接電話的聲音，竊竊私語聲全部湧進大腦。我才發現這裏居然是是——北京……
    靜靜地看著愈漸熟悉的景象，清晰的好像一場電影開放。
    旁邊響起一個男聲：“喂，坐在地上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