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咕嚕——”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嗡”腦子裏炸響了一聲蜂鳴。
    我一瞬間睜開了眼。
    黑夜中的天空看起來廣袤無垠，星星像戳破了黑布的針眼，在很遠的地方閃耀。
    我正睡在床上，床正放在野外。
    周圍的景象忽遠忽近，右耳灌進江水翻滾的聲音，左眼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樹叢，隻有半個身子高，一眼望去是成片深綠色的樹冠，它們看起來更像裝飾在餐盤邊的西蘭花。
    又響起了“咕嚕咕嚕咕嚕”，聲音震耳欲聾，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右眼滿目橙紅。
    這時候才看清，右邊是滿世界翻滾的岩漿，像江水拍岸一樣擊打在我的床沿。
    我無法起身，像被什麼束縛在床上，床突然向岩漿移動了一步，僅僅一步還好，我鬆了口氣。
    還沒完全放下心來，床像長腳的動物一樣迅速爬向岩漿中，床腳在沒入岩漿時響起了一聲尖銳叫聲，好像是床在尖聲哭號，聲音聽起來撕裂而痛苦，竟然像個活物。
    我的淺意識清醒了，意識卻睡去了，大腦不斷收集外界傳來的信息，它告訴我這一切是真的，床本就該會叫喊，江水本就是岩漿，樹叢本是西蘭花和菠菜未完全進化的祖先。
    意料之外、常理之外，一切都是不合理的，在我眼中卻成了世界的本來麵目。
    看不見的才是真相，看得見的隻是表象。
    這是夢，也是真實，那是我，也是虛幻……
    床像無法忍受痛苦一般猛烈抖動了一下，它像個堅強的漢子，不顧後果地往岩漿中衝去，無聲的怒吼，激烈而高速。
    身體被囚於床上，我看不見具體情況，隻能用意識還原場景，右腦看見岩漿漫過了床沿卻無法阻止它，床在身下顫抖著被淹沒，又被岩漿吞進肚裏，然後，我就再也感受不到床了。
    它居然隱忍著死去了。
    我感覺有水滑落臉頰，我為一張床而哭泣，這並不可笑，對我來說，它是活物，別人感受不到也看不到，隻有我知道它的悲拗。它的血液爆發著衝進岩漿，眼淚也就隨生命流走了。
    岩漿不懂它的痛苦，也不在意，岩漿隻會傷害它。
    我看見岩漿漫上來了，就要觸碰到我的身體，我恨不得立刻縮骨藏肉以躲過這一劫。
    我顫抖地夾緊眼皮，感到岩漿的的熱泡一下炸到皮膚上，冰冷感襲來。
    睜開眼便看見岩漿在譏笑，也許是為我的軟弱無力，也許是為我的混淆虛實。
    它隻是裹著岩漿表皮的冰川，我聽見它以一種嘲笑地恩賜的口吻告訴我。
    岩漿吞噬了目標物，熱泡也滿意地打了個飽嗝，連我最後彎起的弧線也不見了，岩漿又平滑地流動，像是期待著不知多久後的又一頓飽餐，它的肚腹裏不知埋葬了多少活物，在消化液裏變得腐壞腥臭，化作一攤酸水。
    刺骨的冰寒充斥了血液、骨骼，還有可憐的右腦，我什麼都看不見。
    一下從高空墮下的感覺可不好受，中途穿過了厚冰層，又從兩米高的位置落到一塊木板上，尾椎骨被撞地生疼。
    我捂著昏眩的腦袋，模模糊糊地看到周圍的景象。
    我身處一個冰洞裏，或許是溶洞，冰塊看起來是鍾乳石的形狀，奇形怪狀且有很多切麵。而我正坐在一個……一扇門上？
    我伸手觸碰，旁邊的冰居然是溫熱的，與其說是冰，不如說是一種海藍色膠性凝塊，並非透明物質。
    我感到了活物的氣息。
    “喵~”
    突然的聲響差點把我嚇成羊癲瘋，我驚恐地轉頭看向聲音來向。
    一隻雪豹從冰塊裏走出來，搖擺著他精瘦的身體走到我身前一塊突出的冰台上，然後又把自己的整個身體拉直趴在冰上，就像，就像在劈一字馬。
    “你剛才是在學貓步嗎？”
    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竟然很順溜地說了出了，我控製不住又來了一句：“傻大貓先生？你是隻雪豹吧，喵~”
    我有些驚惶，對麵那隻雪豹已經微微抬起頭，鼻息變重了，他看起來大個兒又具攻擊性。他會撲過來咬死我嗎？
    有個聲音在腦中說：“別慌，別慌，那不是你的錯。”
    “右腦？”
    “是的，我就是。”
    “怎麼回事？”
    “嘴巴覺得你太沉默，嗯……他覺得你的台詞太少，而且很無趣。”
    “什麼意思？”
    “他鬧革命了。”右腦很淡定地得出結論，我似乎看到一個斜眼劃過我。
    隔了幾秒，他又試著安慰我：“沒事，那家夥隻是想賣萌吸引別人注意，你知道的，嘴巴總是耐不住寂寞，他就是個關不上的閘門，嘩啦啦地往外流口水。隻是唐僧一點，這對你沒什麼影響吧？”
    右腦沒完沒了的抖著，像個自說自話的逗逼，天知道他才是唐僧，他的安慰沒起半點作用，對麵那隻雪豹還在，而我無所期待，在這個牛逼的世界裏卻不能用意念轉移物體，真是太痛苦了……
    對麵的雪豹撐起前爪，他慢慢地睜開緊眯的雙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