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陰雨綿綿，烏雲覆蓋滿整片天空，雙眼所及之處皆是灰蒙蒙一片。
    已經是來到老宅的第三天，對我來說卻隻是第一天。
    因為發高燒，睡過去了大半時間，直到昨天傍晚才醒來，在身邊陪伴我的就是銀辛，而現在，他成了我的房客。
    自從到了老宅後天氣就一直陰沉，老宅四處都彌漫著一股腐朽氣息，好像時間在這兒沉澱了太久太久。我隻想呆在自己房裏，閉目養神或翻翻舊書，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好。
    銀辛向我保證等雨停一定帶我去房子後的樹林裏逛逛，樹林往後走還能看到廬江。
    其實就算現在豔陽高照我也不想挪動身體，高燒過後留下了十足的虛弱感，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我，就連拿書都覺得吃力。
    我不太想出房間，本來以為老宅都翻新過，所有的設施都改成現代化的了，從外麵看應該是一棟別墅，等銀辛幫我開門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我錯了。
    沒有想象中的白毛長地毯，沒有上了清漆的旋轉樓梯扶手，沒有垂吊的鑽石燈，沒有大彩電，甚至連電子產品和電器都少得可憐——除了一個破收音機。
    老宅就是懸疑小說裏描寫的那種老宅，也就是多了些燈泡照明罷了。隻有我的房間看起來幹淨明亮，我一臉呆愣地看著門外。
    “怕你從北京回來不習慣，我特地找人裝修了一下，換了新家具，”銀辛憋著笑解釋，“不過，也隻有你的房間而已。”簡而言之，隻有我的房間正常，那他自己呢？
    “你住哪兒？”我問他。
    他也不含糊，帶我繞了幾個彎轉到角落裏一個房間前，旁邊就是通往三樓的樓梯。
    打開房門，裏麵和我房裏是差不多的擺設，大床、衣櫃、書架、沙發、玻璃茶幾，還有同一位置擺放的咖啡杯……這是直接裝修成兩個一模一樣的房間了麼？我忍住想拚命吐槽的衝動。
    銀辛倒沒大方地邀請我進去坐坐，雖然我也覺得沒必要。
    下樓時發現住房全部在二樓，且隻有除大門所在的方位有房間，正向五間房，兩邊側向各三間房。
    大門朝南，南偏西是一樓至二樓的樓梯，北偏東是二樓上三樓的樓梯。我的房間是西麵第二間，銀辛則住在東麵末尾那間，正好與我的房間遙遙相望。
    一樓是個空蕩蕩的大廳，四根立柱成方形支撐著二樓的空間。我走下樓，銀辛也跟在我身後。
    黑色木桌上擺著一個老人的牌位，白色挽聯掛在遺照兩邊。
    遺照上那張皺紋遍布的臉平淡地自上而下看著我，漆黑的瞳仁充斥了整隻眼珠，就像睜著的兩個黑洞。她似是不屑於我，又似在認真端詳、思量著世間萬物，帶著一絲淒楚的意味，帶著無人能懂的怨念。
    我不敢與她對視，也許盯著死人的眼睛是種忌諱，沉悶感壓迫我的心髒，連大腦也開始昏沉，我有些搖搖欲墜。
    快要倒下時，身後伸出兩隻手扶住我的雙臂，一個清冷的懷抱貼上我的後背。
    “你還好嗎？”呼吸平緩地吹在脖子上，正好搔到我癢處。
    偏過頭便看到銀辛下撇的左眼角、微皺的眉心，還有柔軟的淡紅。
    在這種詭秘的氛圍下，我卻聽見了心跳聲，一震一震，並非像小說中那樣感到心跳加快，隻是真正聽見了響動。
    額上覆滿冷汗，隱隱約約地頭痛，眼瞳上的黑色斑點閃動著，腐朽之氣中夾雜著一股似淡似濃的異香融於呼吸中。
    “怎麼了？病還沒好嗎？”銀辛略顯著急的聲音拉回了我的神誌，又由過分清明轉入半模糊中。
    我眨了眨眼，發現並無障礙，能動能說話也能思考，異香飄遠了，取而代之的是銀辛懷中的清冷之氣，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過身被他摟在懷裏了嗎？這回我是真的感受到兩人的心跳了。
    他的胸口緊緊貼著我，用額頭為我量溫，兩隻白淨的手端正地捧著我帶汗的兩頰。汗水濡濕了他的手心，額頭上的汗也滑過他細長的的手指、手背、手臂，再滴落……呼吸漸亂……
    冰涼感刺激著我，我感覺又清醒又糊塗，臉麵上是蒼白的，肉裏卻似滲了火油，既是冰冷，又能燃燒。
    “我沒事兒。”我及時說道。
    在確定我沒什麼大礙後，他才慢慢放開我的腦袋。不知是不是我的眼神泄露了感覺，他的臉僵了一秒，抽抽鼻子，沒說什麼就把我推離了懷抱。
    他仍是以麵對麵的姿勢站著，微垂著頭，眼神似在躲閃。果然是剛才的氣氛有些曖昧麼？看來不止我一個這麼想。心跳緊貼的感覺還留在胸口，我竟感到腿軟，有些支撐不住。
    有些昏沉地回到自己房裏，看窗外陰雨不斷，老天爺完全沒有放晴的打算。
    沒怎麼想要抱怨，我倒很喜歡雨天。隱約記得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每到雨天就呆在屋裏與人下棋，有時也看書或看人作畫。雨水像能衝刷一切般把天地間都洗淨了，感覺即是幹淨、潮濕、而心靜。
    那時，時間就像地上的雨水一樣慢慢流動，滲入地表，再慢慢流走，毫無蹤跡可尋。
    我躺在床上，聽著雨打玻璃的“嘀——嘀嘀”，腦中回想起之前那份心跳感，自己的心跳漸漸與雨點節奏重合。突然感覺沒事做的時候想什麼都是累的，閉上眼不知何時睡著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