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泗峽•;飛鏡 Chapter16 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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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若萱都跟著褚越待在燕府裏,確保誅妖鏡出關前燕飛鏡和整個泗峽城的安全,現今看來,一切都風平浪靜,一切妖魔鬼怪都在遠離泗峽城的途中。隻有一個,綠玉,始終待在燕府裏,下人們都不知她的底細隻覺得她美麗溫柔,喜歡下廚,都樂意與她說話,隻有燕家兄妹挺不願意見到她,隻要她在,燕飛鏡就時常避著,隻要她在,燕飛霞就要冷嘲熱諷幾句,但隻敢在褚越身後冷嘲熱諷。
若萱倒覺得無所謂,隻當是瞧瞧女追男是怎樣的,順便長長見識,學學經驗,但綠玉無意是個失敗的例子,但也不能這麼說,誰叫她攤上的是燕飛鏡這麼個主。若萱看著她被一次次的拒絕,又一次次的對他好,她好像從來都不會惱,隻是滿心歡喜的做著這些事,仿佛這是她期待已久的事,眼看誅妖鏡出關的日子逼近,他們的關係也沒有絲毫的緩和。
鬧得最僵的那次,是他將整杯的滾燙熱茶潑在她的身上,茶是怎麼潑在她身上的誰也沒有看見,隻是見到他將她拖出了寢居的房門,他出來時穿著雪白的裏衣,帶子尚未係上,露出麥色的肌膚,頭上的發絲仍滴著水。她伏在院裏,仰頭看他,眼中泛著盈盈水波,嘴角輕輕勾了勾,緩緩站起身來,就那樣默然轉身,走出了燕飛鏡的院子。此後很久,也沒見她如往常一般出現在他跟前。沒有人知道當時房裏發生過什麼,且又涉及到沐浴、送茶這樣敏感性的話題,誰也不敢多嘴。
若萱其實是很想問的,可褚越最近總要拉上她巡視各個山頭,看有無可疑妖物、人等出現,可沒想到,她還來不及去找綠玉,綠玉倒先找來了,臉上看起來有些不好,但仍舊是一貫的從容。
綠玉坐下來,沉默了許久,在若萱就要伏在桌上睡著時,她終於輕聲說道:“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
綠玉笑了笑,有著孩童般的天真,“我也想為他跳一支舞,我不想與林樂樞比,我的舞隻需是獨特的,這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就是能為他跳一支舞,讓他永遠記得我的最後一支舞!可我……不會!”
若萱想了想,說:“這不難!”想起梅林裏的那場殺戮,她能將殺人都表現的那麼美,區區一個舞蹈又有什麼難的。隻是要給她設計一個什麼舞蹈呢?若萱這才犯了難,她做事都是很較真的一個人,一邊冥思苦想,一邊皺了眉。
綠玉見她如此,也不打擾她,悄悄退了出去,走到門口瞧見不知何時站在那裏的褚越,微微愣了愣,褚越看了她一眼,轉頭瞧了瞧屋裏正撐著頭一臉苦惱的若萱,低聲道:“既然有了主意,為什麼還來為難她?”
綠玉也回身看了看若萱,笑道:“她一直覺得是幫了倒忙,沒為我真的做些什麼,所以給她找點事做,好讓她沒有遺憾。”
褚越深深看她一眼,“你這樣,並不值得!”
“值不值得,自己心裏清楚,倒是褚大俠,活的太清醒,人又太理智,這樣反倒會錯過很多!”綠玉注視了他一會兒,徑自離去。
若萱突然瞧見了褚越,將他拉進了屋裏,嘰嘰喳喳的說著自己的想法,褚越靜靜聽她說了半響,隻道:“她是妖,你要做什麼大膽的構想都可以,不必局限!”
若萱低頭想了想,抬頭時眼中有星光閃耀,自語道:“我想,那樣一定很美!”
如今寒梅落盡,空空的枝丫看起來沒有一絲美感,若萱站在梅林中有些落索:“她幹嘛還是要選在這,明明有更好的所在,城心的那麵飛天湖,若是在上麵懸空起舞,湖中有影,月光中衣袂蹁躚,多美啊!這裏什麼也沒有,隻有枯枝敗葉!”
褚越站在晨風裏,雪白的衣角微微揚起,眸子裏含著沉寂的光芒凝視這片梅林,良久,若萱輕聲道:“這裏會讓燕飛鏡想起林樂樞的,多不明智啊!”
褚越忽然說道:“若你知道她想幹什麼,還會為她設計這支舞嗎?”
若萱心中一跳,轉頭看向他,“你是什麼意思?”
褚越仍舊靜靜的看著梅林:“林樂樞死了,不明不白,我想綠玉要做的,就是要告訴他一切!”若萱驚愕的看著他,忽然間醒悟過來,緩緩搖了搖頭:“這不行,我不能讓她這麼做!”她轉身往梅林外奔去,才不過兩步便生生頓住腳步,一尺開外,一株梅樹後緩緩走出一個女子,緋衣明眸,愣愣的看著他們,嘴唇開闔了幾次,才問出聲來:“你們說……樂樞死了?”
若萱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燕飛霞,更沒想到她會聽到他們的談話,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說起,隻好看向褚越,褚越向她沉穩的說道:“她死了,死在進宮前,如今在宮裏的不是林樂樞!”
“不會的!怎麼會?”燕飛霞明媚的眼睛裏霧氣升騰,一瞬間便積滿了淚,仰頭看著天空,聲音打著顫:“她不會死的……她隻是忘恩負義,怎麼會死?你們定是騙我的,我要去告訴哥哥,我要去告訴哥哥你們兩個在騙人!”
“燕姑娘……”若萱試圖攔住她,卻被褚越一把拉住,“讓她去!”若萱急道:“不可以啊!林樂樞隻是嫁了旁人,他就差點醉死過去,林樂樞要是死了呢?他要是知道林樂樞已經死了呢?”褚越緊緊拉住她,看著她的目光深沉如海,沉聲道:“你見過包住火的紙嗎?這事不過提早到來,他是一城之主燕飛鏡,沒那麼容易垮!”
若萱終究還是不放心,與褚越趕到時,燕飛霞應該已經把什麼都說了,原本亮堂的外廳,頓時間暗淡了不少,燕飛鏡靜靜的坐在桌邊,好像沒有靈魂的軀殼無力的支撐著,燕飛霞立在他身邊默默的垂淚,轉眼見到他們走進來,才極輕的說了一句:“他們來了,我不相信樂樞姐姐是死了!”
燕飛鏡抬眉看了看他們,卻並沒有問什麼,隻是道:“其實也有感覺的不是嗎?她即使再絕情,也不會一點音信也無,她……不是不想,隻是不能了!”即使在霜林穀喝醉的那天晚上,若萱也沒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沉寂,那晚他的哀傷的眼神令人不忍相看,可如今他眼裏卻什麼也沒有了,好像心被掏空裏一般,從此眼中再無一物。他看向褚越,似乎要讓自己的心徹底如死灰一般,他終於問了一句:“是真的嗎?”
褚越點點頭,燕飛霞“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若萱不忍再出言打擾他們的傷心,隻默默的站立在一邊,等他們心情平複一些該問的都會問的,她又要如何回答他們呢?
燕飛鏡忽然自嘲的笑了笑,“這事這樣荒誕,我怎麼就信了呢?”
“哥……”燕飛霞叫了他一聲,卻已然說不出話來,她的嘶聲悲哭與燕飛鏡的沉寂交織成一幅讓人不忍相看的畫麵。
若萱靜了一會兒,才道:“你們一定很奇怪綠玉吧?她怎麼總是追著燕城主想要殺他,其實不是她想殺他,是林樂樞。林樂樞恨燕城主,她死前一口極怨的鮮血正好噴在綠玉的花枝上,她的恨侵蝕了綠玉的心!”
燕飛鏡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樂樞為什麼會恨我?”
若萱道:“她死前見到你進青樓與梳纓姑娘在一起,後來又偷聽到了你和燕姑娘的對話!你說,放她進宮不如讓她去死,她正是聽到這句話後立刻被人殺害了,所以,她可能一直以為殺她的人是你!”
燕飛鏡身子顫了顫,有些無力的伸手揉住了眉心,燕飛霞收住了眼淚,深深的吸了口氣,急道:“她定是誤會了呀!哥哥隻是說她如果抗旨,他們林氏一家都免不了一死,與其這樣,哥哥還不如親手殺了她免得她入宮去受罪,怎麼會是真的想她死?她一定沒聽全,怎麼能夠就這樣怪了哥哥!”
若萱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當時沒有那致命的一擊,她也許還不會誤會,可是偏巧,真是太巧了,她就死在那時,也許那一刻,她的心也碎成了千瘡百孔。
燕飛鏡冷冷道:“誰殺了她,查的出嗎?”若萱看著他,忽然就有些佩服,那夜的買醉之後,他已將心裏最深的那道傷痕重重的掩埋起來,就是如今,他也極力忍住傷心,他是燕飛霞的支撐,也是整個泗峽城的支撐,突然明白為什麼誅妖鏡要選燕家人做守護者了,燕家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倒下,不管是林樂樞變心另嫁,還是死於非命,他都選擇默默接受,讓時間來緩釋傷口,即使再哀痛也要給別人最大的支撐。
綠玉愛的是這樣好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