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命赴黃泉心不死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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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方落,聞得一串腳步聲傳來,側臉相望,來人竟是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女子。那女子看似二十左右,柳眉彎彎,一雙丹鳳眼隱隱梨花帶雨,露出楚楚可憐之狀,雙唇白似害病,讓人望卻頓生憐憫。她一邊噓喘,一邊慌張回顧,似是遭人追殺一般。
四人成對立而站,那女子卻將三人視若無睹,三步並做兩步搶到金朝天麵前,雙膝跪地連連哀求道:“禹州慘案,承蒙上天眷顧,得以僥幸生還。小女子苟活至今,本欲親自拜靄江湖各派掌門,懇請諸位大俠為我同村枉死之人討上一番說法。豈知途中遭遇強盜,那強盜見色起意,我又怎能想從?我見大俠氣概英勇英氣非凡,定不會袖手旁觀,望大俠能伸出貴手,援以相助,今生為奴為婢,定將不負重恩。”說罷,雙手抓了金朝天腳踝,咚咚咚的叩起頭來。
金朝天凝目遠望,果見一處蠅頭人馬自前方踽踽而來。他雖心有疑慮,但這女子畢竟能證其清白,便是就此殺了那三人,今日之事也不會落人話柄。何況救人一命,本就是大丈夫所為,更也勿需有所遲疑。主意擬定,便要將其扶起,忽見一道寒光由側麵襲來,打向女子麵頰。金朝天雙手抓向女子雙肩,淩空側身,一顆泛著藍光的球形暗器釘在不遠處的樹幹上。
金朝天怒極道:“卑鄙小人,竟連徒手婦人都不放過,若我今日不殺你,他日定成一害,你……”不待說完,突覺左肩傳來一陣酸麻,驚駭一望,見“肩髎”處現出一雙紫黑色圓點。悶哼一聲,跳出丈許,一雙目光緊盯那女子。女子咯咯嬌笑道:“大俠如此看著小女子,真是嚇壞奴家呢。”她麵色從容,笑靨如花,教之前實派若兩人。
笑麵閻羅搶上一步,獰笑道:“毒娘子真是好本領,在下今日算是徹底折服了。”金朝天隻覺整條手臂都開始發麻發脹,忙聚斂內力,封上“雲門”“中府”“抬肩”三處大穴。
毒娘子嫵媚笑道:“沒用的,這赤練子的毒,除了我毒娘子逐顏笑外,即便羅碧初那老賊再世,也隻有束手無策。”說罷,便是又咯咯咯的笑彎了腰。金朝天道:“逐顏笑之手段,百聞不如一見,但我金朝天到底有何地方得罪了你,以至如此加害?”笑麵閻羅冷笑道:“幸虧公子料事如神,請毒娘子前來相助,否則……”他雙手撫著左臉,神情極度猙獰扭曲。
毒娘子嬌聲道:“金大俠何出此言?大名雖久聞,但你我見麵尚不到一炷香時候,哪裏來的得罪?在下忠人之事,隻想看看那殺人凶手作何模樣。”金朝天道:“欲來取我性命,光明正大又如何?‘莫須有’之罪,我金朝天怎可替人胡亂擔當?”毒娘子道:“早聞金大俠俠貌雙全,哎,倘你沒有做下惡行,小女子真願與你雙宿雙棲,隱跡江湖,從此做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笑麵閻羅道:“金大俠怕是瞧不上毒娘子你這等蛇蠍心腸的女人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毒娘子向他理也不理,接著道:“隻要金大俠點頭,小女子立即奉上解藥,海角天涯,終生相伴,如何?”金朝天道:“生不由我,死又何懼?我金朝天一介草莽,不敢高攀。”言語之中,便是將毒娘子一份盛情拒於千裏之外,笑麵閻羅報仇心切,又怕錯失良機,附和道:“毒娘子莫要與他囉嗦,先殺了再說。”
此刻,遠處那一行人馬隱隱可見,為首兩人三十歲模樣,英氣俊朗,颯爽風姿,坐於馬鞍之上。身後四人分駕兩輛黑木雙輪輿,流蘇抖動,環佩叮咚,談笑風生之態甚是和睦,哪會是那毒娘子口中所說的強盜?
毒娘子歎氣道:“說起來,小女子還要謝過這些人呢,若不是他們恰巧路過,我又怎能讓金大俠生出憐憫之心呢?”金朝天怒道:“果然是個毒婦,隻怪我一時心軟過於大意,著了你們的道兒。”毒娘子聽在耳裏,嬌聲更盛道:“金大俠哪裏是惻隱之心,分明是憐香惜玉吧。”金朝天道:“閣下心腸,豺狼蛇蠍複何如?”毒娘子麵上泛起一層怨毒,抬眼望向那肋下、大腿受傷二人冷冷道:“鄒大俠、鄭大俠,二人性命若無大礙,還是快些聯手,除了這不識好歹之人也好前去複命。”
金臂猿猴鄒陸,鐵腿螳螂鄭少無二人臉色陰鬱,垂手凝望間,各不做聲,恁誰也不動。隻因他二人對那笑麵閻羅存了戒備之心,又見他對毒娘子有意討好,更不清楚之間利害關係。殺金朝天雖使命在身,但若真如毒娘子所說,隻需等上一時片刻待他毒發,豈不毫無吹灰之力就撿了個大便宜?
笑麵閻羅見鄒陸、鄭少無二人一副處之坦然色態,眼珠一轉,賠笑道:“毒娘子說的在理,二位大哥可否暫且放下嫌隙,與小弟聯手,先將這姓金的送去西天再說?”鄭少無城府一向極深,更也不敢得罪毒娘子,沉思片刻低聲道:“賢弟此話可不是將我兄弟關係拉得遠了?我心胸便是再般狹窄,也不會在這等關頭升起分歧。隻是毒娘子用毒出神入化,姓金的已然無藥可救,拿他性命,何必急於一時?”他雖知金朝天身中劇毒,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自己武功與之相差甚遠,又負傷在身,沒理由做那出頭鳥,為必死之人搭上一條性命。
笑麵閻羅怎會不明白他的用意?此人最善察言觀色,他見毒娘子將殺人“大任”委以鄒鄭二人,生怕危急時刻,他三人結成聯盟。今日之事他挑釁在先,金朝天更早想殺之後快。況且金朝天內力深厚武功極高,萬一毒性晚上半刻發作,莫說一隻眼,便是連這條命,也要送上了。
幾人勿自相望,各懷鬼胎。毒娘子向金朝天笑道:“金大俠到底做了甚麼壞事?怎地讓他們一個個都想要你的命呢。”金朝天怒道:“一群跳梁小醜,有何足道?且不管你等心計何等歹毒,我金朝天哪怕缺掌斷臂,也要先將武林敗類清掃幹淨。”隻見他反劍相持,手捏劍鋒,以劍柄作勢,砍、劈、削、刺,一氣嗬成,腳下步伐走起八卦玲瓏之勢。毒娘子逐顏笑、笑麵閻羅膨化、金臂猿猴鄒陸、鐵腿螳螂鄭少無行走江湖時日不淺,卻也從未見過如此差強人意之劍法。毒娘子自知不妙,雙手先後擲出數枚暗器,口中不忘大喝道:“先嚐嚐本娘子七星釘的厲害。”
七星釘迎上長劍,被一一退去。那毒娘子毒功本領雖天下無雙,手腳上的功夫卻也著實差了些,“呼呼呼”風聲緊奏,那些暗器竟都擦著毒娘子周身滑過。她滿麵血痕,右手微微發顫,黑血延手臂直流,一枚七星釘緊緊釘在右臂肩髎穴上。
毒娘子重傷在身,更激起狠辣之心。右臂雖斷,左手卻不知何時多了一條九節長鞭,鞭身鱗光閃閃,鞭梢處竟掛著數百根閃著寒光的蝕骨針。那蝕骨針乃羅碧初獨門暗器,模樣寸長細如牛毛,威力卻十分霸道,一旦針鋒刺入皮膚,便順著血液滑入骨髓,屆時毒發,恁你內力如何強橫,怕也難逃閻羅之手。
毒性漸侵,四肢逐漸有些僵硬。金朝天強運內力,劃出一招“飄飄欲仙”,隻見飛沙漫天席卷,頃刻間,方圓數丈均被籠罩在一層似有似無的光門裏。這“飄飄欲仙”乃飄影劍法最後一招,更乃精中之精,威力無盡。但他殺敵心切,又中毒在身,倉促中,竟將背後空門露出。那金臂猿猴不知何時已潛至其身後,雙掌齊出。他外號“金臂猿猴”,一雙硬臂剛猛強勁,肉掌可抗磚石。金朝天隻覺一股勁風撲來,一口鮮血噴將出去。霎時間內力四散,劍勢全無,撲去地上,再也站立不起。
鄒陸得手,即刻躍至一旁,他心思縝密至極,生怕金朝天以詐敗佯輸之計誘他上前。方自觀望一陣再說,忽而察覺耳後騷動,不容多想,見他一蹲、一側、一轉,便將那已到招式避開。回首相望,見那出招之人身姿挺拔麵容英俊,身著青袍,手握銀柄鋼叉,便是那行人中騎馬者之一。
鄒陸暗自心驚方才之險,卻聽那人氣衝衝道:“卑鄙小人,善使偷襲,兩年前趁我師哥不備將他殘害,今日我便替他報那斷掌之仇。”鄒陸雙眉深擰,疑惑道:“我與貴閣下今次頭遭碰麵,怎會出手傷你師哥?怕是認錯人,尋錯仇吧。”那人道:“呸,你這等賊頭鼠目,何以認錯?不妨與你講了,我師哥就是龍威鏢局總鏢頭張少龍。”鄒陸道:“你可是仲威了?”那人道:“不錯。”
原來兩年前,龍威鏢局張少龍受人之托保紅鏢去洛陽,途徑江南一帶時遭遇強盜。來人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殺,兵器詭異出手狠辣,對那紅鏢誌在必得,龍威鏢局四十八人全部斃命。張少龍被斬掉一手,若非因痛昏死,定同遭毒手。而那劫鏢人之一,正是這金臂猿猴鄒陸。
仇人找來,金臂猿猴也管不得那金朝天真死假死,一雙金剛臂攻左迎右。左手取仲威握鋼叉之手腕,右手拍其麵門。那仲威功夫卻也不怠,他右手變勢,將鋼叉由刺出變為橫掃,左臂前伸,點向對方胯下府舍穴。鄒陸見狀,左手變掌橫削其臂以化解鋼叉之勢,右手掌心向裏,自下而上護及腰間。誰知那仲威此招乃是虛招,好似有意而為之,見了對方招式非但不閃不避,反而直迎而上。鄒陸大驚之下不及變招,他左掌得勢之時,仲威鋼叉換至左手直刺其前心。
千鈞一發之際,周圍響起一聲輕呼。隻見風沙飛舞,數十根細如牛毛軟針自四麵八方而來。仲威隻覺耳尖、大迎、箕門處奇癢無比,隻喘息猶豫,一雙鐵掌衝擊胸口,當場喪命。再看那隨行一眾鏢師早已渾身紫黑,滾地而亡。
鄒陸長籲輔定心神,轉首朝毒娘子一輯道:“多謝毒娘子出手相救,及時除了這混賬,否則明年今日,怕是鄒走某人的死寂了。”毒娘子語氣冰冷道:“鄒大俠救我在先,你我日後互不相欠。”說罷轉頭欲走,但聞一聲悶響,自龍威鏢局的馬車中滾出一身懷六甲的少婦。那少婦左手厚似熊掌,雙唇紫黑,一寸寸爬至毒娘子腳下,手撫肚皮哀求道:“救救我的孩子……救……”
毒娘子冷眼相望,撿起地上一把鋼刀砍向婦人,那婦人哀嚎一聲,含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