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陌上春光好 【賣萌求】二十七、妙計雖好將軍皺眉,帳中舌戰話說大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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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刑漠緊皺眉頭,似乎還在思考什麼,天禧帝隨意開口問道:“刑將軍還有異議?”問雖隨意,聽者有心。眾人又都豎起耳朵,想來刑將軍應該不會再與皇帝意見相左了吧,不然遷怒於己就真正大禍臨頭了。
“北凜狡詐多端,即便退兵二十裏,隻怕並不能引得北凜大軍來攻。到時候白白失卻潼關屏障,得不償失。”刑漠緩緩說道,話雖難聽,但也在理,眾人聞言都皺緊眉頭。
“若是我軍染上瘟疫,無力再戰呢?”天禧帝挑眉,眼中狡黠的光一閃而過。
“陛下何意?”刑漠眼中光芒乍現,心中一條妙計浮上,不知天禧帝是否與自己想得一樣?
天禧帝沉默半晌,對刑漠吩咐道:“速速命人大肆購置城中治療瘟疫的藥材,日夜熬煮,退兵之時把一些藥罐留在原地。刑將軍以為如何?”天禧帝緩緩說道,目光如炬,沉穩大氣。眾人此時才真正信服,陛下想得果然周到。若是將這些裝著治療瘟疫藥物的藥罐留在原地,就更能使敵軍信服潼關軍隊已染上嚴重瘟疫,無力再戰,屆時引兵來攻,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既然陛下已經謀劃好,那麼末將再無異議。”刑漠低下頭,不再言語,隻是緊鎖的眉頭依舊沒有放鬆。
潼關營帳之中。
夜已深了,將士們枕戈待旦,不知有幾人真心睡著。但軍營之中不少營帳裏還有火光燃燒,想來都是不眠之人。
軍營的一個僻靜處,一頂帳篷之中的火光還亮著,其中端坐著一名黑發男子,手中輕輕撫摸著質地粗糙的酒碗,忽明忽暗的火光給本就似墨的眸子更添幾許幽暗。這沉靜悠然的男子正是永瑧。
來到軍營之後,天禧帝倒是帝王風範盡現,大手一揮便給永瑧在僻靜處安排了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軍帳,後者倒是安然接受了,隻是麵色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赫連隱端過放在軍帳角落處的一大壇酒,預備給永瑧倒在酒碗之中,卻被永瑧揮手拒絕了,赫連隱也就獨自靜立在一旁,不再有什麼動作。
“教主,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沉默了一會兒赫連隱低聲問道。
“如今我們竟陷入困境。”永瑧皺眉,卻依舊是淺淡的表情,讓人看不出深淺。
“怎麼說?”赫連隱挑眉,雖然他是永瑧的下屬,但多年交情,私下裏有時也是隨意。
“元翌,天禧帝,永安教,三家相爭,原是龍爭虎鬥,波譎雲詭,勢均力敵之像。但如今身居關外,接近北凜的勢力範圍,又是大軍壓境,元翌自然是有底氣,無論如何,他有北凜國可以依靠,憑此即可立於不敗之地。”
停頓了一下,永瑧緊接著說道:“而天禧帝的情況卻更加不同。原本他獨自一人,勢單力孤,無所依靠,但而今他已暴露身份,瞬間潼關數十萬大軍便歸他指揮,否泰如天地,便是他此時的情況。”永瑧不疾不徐得款款道來,目光幽暗,定格在眼前的酒碗之上。
“屬下到不這樣認為。”赫連隱思索片刻答道。
“哦?說來聽聽。”永瑧投去一個頗感興趣的眼神。
“如今雖說我們處於劣勢,但細想來卻也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大好時機。隻要天禧帝的性命還掌握在教主手中,我們大可以坐山觀虎鬥,讓他們兩敗俱傷,屆時便是教主下手的好時機。”赫連隱眼中透出瘋狂,顯然是已經預想到了那時血流成河的恐怖場景。
永瑧搖頭淡然一笑,倒是沒有把赫連隱瘋狂嗜血的眼神放在心上,沉默了半晌,問道:“元翌現在駐兵何處?”
赫連隱心中感到疑惑,怎麼突然問了這樣一個無頭無尾的問題?不過主子有問,他做下屬的自然要回答便是,於是認真答道:“北凜大軍現今駐兵在城外十裏的新瀾亭,隻有少量炮兵就駐紮在城門不遠處。”
“知道為什麼北凜駐紮之地名叫新瀾亭嗎?”永瑧笑得坦然,顯然不覺得自己問得奇怪。
“屬下不知。”赫連隱很誠實。
“舊瀾未去,新瀾已來。新瀾亭地勢低窪,經常被飲龍川的大水淹沒,當地人建了這樣一座亭子祈求鎮水。不過最終大水沒有被亭子鎮住,而是被河堤鎮住,崇凜七年,崇凜帝命朝廷出錢,潼關軍民自修了一道長堤,從此便免於水患,百姓安樂了。”
“那跟如今的局勢有什麼關係?”赫連隱虛心求教,自知自家教主高深莫測,開口問道。
“因為天禧帝並不打算引北凜軍上當設伏擊之。而是打算不費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地全殲北凜軍。到那時候,三家相爭的局麵將被打破,他便成為最大的贏家。”那笑容淡然依舊,隻是眼中那片揮之不去的幽暗讓人看出那雙眼並沒有笑意。
“怎麼可能!?”赫連隱驚道。之前天禧帝不是還信誓旦旦地在眾人麵前說出了自己的計劃,為何教主會說那不是天禧帝的真正打算?而且北凜才是真正的兵強馬壯,整裝待發,怎麼可能一夕之間被兵不血刃的消滅?赫連隱心中再一次出現疑惑。
“你沒有看到剛才刑漠的神情?他與北凜交戰多年,深知北凜用兵習性,之所以他會皺眉,就是因為他還是覺得天禧帝的計策不妥。北凜狡詐多端不假,要引得北凜放棄謹慎主動來攻,可謂難比登天。且不說退兵,就光說那留在原地的藥罐,若是你是北凜的將領,看到這些藥罐,你又會做何想法?”永瑧將問題拋會赫連隱,隻見後者皺眉深思,顯然在認真設身處地地考慮。
“兩種可能,其一,順朝戰力低下,大勢已去,連藥罐都來不及藏好。其二,這是引我方追敵的誘餌,前方必設埋伏。”說到這裏,赫連隱恍悟,連他這樣不懂兵法的劍客都會心生懷疑,又何況是那些征戰多年,早已精成猴兒的將領。
“就是如此。順朝的將領也不是白給的,即便再怎樣疲於奔命,無力再戰,也會隱藏自己軍隊的頹勢,絕不會將如此明顯的破綻就這樣留在原地。而且如今春氣萌動,正是發時疫的時候,北凜相信也都清楚。沒道理就這一次的時疫厲害成這樣,竟讓順朝軍隊一次退兵二十裏。”永瑧手拿酒碗,酒碗上粗糙的痕跡摩挲著指尖的輪廓,細膩的觸覺,一如手指主人洞察人心的敏銳。
“所以……“赫連隱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心中的想法依舊模糊不清,距離了悟始終差了一層。
“所以天禧帝的目的便是讓北凜軍相信,自己不能追過來,前方有埋伏,保險一點,暫時駐紮原地,靜觀其變。”永瑧終於放下手中的酒碗,碗底與桌案碰撞發出一聲脆響。也好似鍾聲一般撞碎了赫連隱心中的一團迷霧,讓後者頓時清醒過來。
永瑧沉默不語,眸子裏的幽暗卻隨著夜漸深而愈見濃厚。雖是關係微妙的兩方人馬,但永瑧心中還是暗暗讚道,天禧帝真是風采不減當年,布得一手好局。看似誘敵深入的兵法修列,實際上卻是利用對方謹慎的心理,讓敵人自動選擇必死的結局。並且讓北凜自以為識破了潼關我方誘他來攻的計劃,反而更加深了北凜駐紮原地的信心。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下政攻城。天禧帝這一手,竟是伐心。與這樣的人糾纏,不知是福是禍。永瑧目光微閃,他知道自己的對手是真龍天子,是天下第一人,但無論如何,自己不會退縮,終有一天,自己可以俯視這個一身傲骨的男人。
永瑧斂起臉上的笑容,隻剩幽暗之中散發灼人氣息的眸子依然如故,收起了平日裏那流雲皎月一般溫和的淺笑,永瑧此刻平白多了幾分銳利的鋒芒和冷峻。
見主子又不知在想些什麼,赫連隱不禁一陣苦笑,雖然方才聽永瑧的一番解說,自己已經大致明白了天禧帝的意圖,但心中疑惑還沒有完全解開,猶豫著開口,卻又覺得自己再問似乎不太好,但又隻能硬著頭皮再問。
於是隻得張口問道:“那天禧帝用計讓北凜大軍駐紮原地,究竟意在何為?”
永瑧但笑不語,末了,輕輕說出四個字:“水淹北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