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柒、日月沈暉，三光寢晰
    初春的天氣自是寒冷難捱。
    沈皎隻是匆匆用略燙的水洗去一天的風塵，隨即立刻穿上厚厚的衣物，抱著手爐窩在被子裏看書。
    近來發生的事情自然是多又繁重，無論是宮中的明爭暗鬥，還是明哲保身的後路都讓沈皎好好操勞了一番。
    沈皎不是不清楚梅妃對他的敵意，而是早時沒料到，這種敵意竟是要讓他死的念頭。
    若不是他早就聽聞風聲，隻怕早已死在那一場火災中。
    他與尚湍燁早已沒有什麼舊情可言，單單是這一次或上一次梅妃的謀殺，就足以證明尚湍燁的立場……即使他沈皎是當年的琴郎，即使他沈皎是他腳下的功臣，即使他沈皎是伴這位君主度過前半生的人。
    ……嗬。
    ——你看……舊情那麼薄，過往這麼淡。
    -
    木門吱呀呀一聲被推開，一個人帶著一身的清冷氣走進帶著暖意的屋子。
    挺拔頎長的身影帶著不清不楚的疲憊，好似下一秒便會倒下，打著呼嚕睡過去。
    那人走到室內的床邊，輕輕地坐下。
    “……”
    “……我早就讓你遠離那深宮，你說……這又是何苦呢。”
    “何必如此較勁到而今……而今，那七爺早已不是七爺了……”
    那人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低沉，輕盈。似是怕驚擾到床裏睡著的人。
    “……晰月，你這又是何苦呢……？”
    ——“你是何人！？”
    床中人立刻驚坐而起，明亮的眸子不帶一絲睡意，正巧望見那張飽經風寒的臉。
    尚湍越淡笑著按住沈皎自衛的手，眼眸沉沉地望他。
    “……”
    沈皎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才好。
    ——晰月，取自日月沈暉，三光寢晰……取其光亮之意。
    通沈皎其名，是沈皎的字。
    ……
    “……汝……”
    沈皎有些懊惱地甩掉尚湍越的手，卻不自覺出了神。
    ——……
    “沈晰月——你若是再跟老娘對著幹，你就給老娘收拾東西滾蛋！”
    “沈氏一介武門世家，不需要你這種隻會彈琴風月的軟蛋！”
    “……”
    “沈皎——！”
    “你要是出了這個門，就別再回來！”
    “……”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兒子！？你看看你，還不如你妹妹！”
    “……”
    “可惜啊……可惜。”
    “這樣一個奇才……”
    “……偏偏喜歡那些風花雪月的玩意兒。”
    “可惜啊……”
    ……
    “這混小子性子不活潑，不如就起個光明的字算了。”
    “有哪家孩子的字叫光明的！？不成，待我翻翻書本兒！”
    “日月沈暉，三光寢晰。”
    “就叫晰月算了。”
    ——……
    “……”
    “汝……”
    “公子，”尚湍越用那沙啞的聲音打斷了沈皎，“時日已不早。”
    “先休憩罷。”
    “別的事……”
    “明日再談。”
    尚湍越在夜色中勾起淺淺的笑意。
    可惜，沈皎卻看不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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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句子摘自《廬山慧法師誄》：“日月沈暉，三光寢晰。”其晰是光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