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玥不說話，靜靜看著我。他的神情蒼涼，身後的月光襯得他的皮膚白皙幾近透明。
    這不是錯覺，陣陣寒意襲來，窗外竟飄起了粒粒白雪。
    風聲漸大，庭院裏吹落一地的薔薇花瓣和著紛揚的白雪上下起舞，皎潔一地。
    ……
    我突然被水嗆得難受，剛張嘴，水就從嘴裏灌進來，我掙紮著把頭探出水麵，猛咳起來。
    咳得頭暈眼花才漸漸平息下來。
    我望望四周，我的半個身子還泡在浴池裏，上半身靠在池壁上，手腳已經泡出了浮腫的褶皺，我趕緊爬出浴池，下身的痛已經緩輕了不少。
    扶玥和雪……我晃晃腦袋。剛才，都是夢麼？
    胡亂地擦了擦水，穿好衣服。剛出內室，看見窗戶大開著，冷得我汗毛一根根豎立起來。
    我哆哆嗦嗦地走過去關窗，想起沐浴時的夢，我伸出頭往庭院裏望了一眼，地麵上鋪著一層薄薄的雪。
    顧不得其他，我爬上窗口輕鬆地跳到了庭院，正好跳在一個提著燈籠路過的侍女麵前。
    侍女受到突如其來的驚嚇倒吸了一口氣，但卻沒有發聲。很快平複心情瞪著我正要發作，眼神迅速在我身上掃了一下，又閉了嘴低下頭繞開我走了過去。
    我拉住她：“這位姐姐……”
    “你叫我什麼！”低沉的聲音，侍女轉過身眼神淩厲地看著我，我這才發現他跟我身高齊平。
    是個男人！
    這玥神山莊就沒有一個正常點的人麼？長得最美的是個男人，打扮男相的是個女人，打扮女相的又是個男人。
    我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嬉皮笑臉道：“夜色沉，公子這般清麗脫俗，小弟一時眼花，冒犯公子了。”
    說罷拱拱手，男子見我這般態度，臉色頓時緩和了不少，仔細看了一眼我的衣袍，躬身道：“公子客氣了，方才習風沒能認出公子是莊主的朋友，多有得罪，請公子見諒。”
    “你叫習風？”我湊上去，笑著問他。
    習風放下燈籠，緊張地退後一步低頭拱手道：“正是習風，公子有何吩咐？”
    突然想逗他玩，我又向他走近一步道：“你如何知道我是你們玥莊主的朋友？”
    習風保持著姿勢又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抬頭道：“公子方才是從莊主的房間裏跳出來的，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莊主的……”說完又馬上低下了頭。
    扶玥的衣服……
    “你就不怕我是小偷？”
    “青羅交代過，莊主有客人的。”
    我一時尷尬，悻悻地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你就別老是弓著腰了，起來起來，我又不是你們的莊主。”說著便將習風扶了起來。
    習風輕輕笑道：“還是頭一次見到公子這樣隨和明朗的人。”
    我接過話茬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們莊主就不隨和不明朗？”
    發覺自己說錯了話，習風緊張得躬身道：“公子……”
    我又趕緊扶住他：“開個玩笑，我就這麼一說，你還當真了，快起來。”
    習風不好意思的理理袖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問：“這天氣，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下了雪？”
    “玥神山莊本就地處寒遠，又臨近金池雪域，下雪也算常事。”
    我點點頭：“原來是臨近金池雪域，難怪你們玥神山莊的個個都似冰雪養成，相貌氣質不是一般的出眾。”
    習風微微一愣，笑道：“公子才是真的品貌出眾，不愧是莊主請來的朋友。”
    雪地倒映著兩個人站在夜裏互相奉承的場麵，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又連忙解釋道：“有點冷，我去找找你們莊主，你先忙吧。”
    “莊主有事不在莊內，怕是明天一早才會回來，公子還是早些歇息吧。”習風行禮，便提起地上的燈籠替我照路。
    夜寒帳暖，隻覺得全世界都充斥著扶玥的氣息，太多理不清的思緒，一夜無眠。
    一大早，青羅帶著兩個和她相同打扮的……不知是男童還是女童，端著洗漱器具和早點走了進來。
    我懶洋洋地走過去，笑道：“青羅姐姐還在生氣？”
    青羅轉身對那兩個不知是男童還是女童的侍仆道：“伺候洛公子洗漱用餐。”
    看了看青羅，想起前車之鑒，我直接判斷身後的侍仆是兩個小女子。
    我擺擺手，道：“我自己來，不勞煩你們了。”
    青羅看了我一眼，道：“一會兒會有人送你去昌平和你的同伴會合，我要跟隨莊主去龍牆穀，今天就在此別過。”
    我抬起袖子輕笑道：“別過。”
    青羅推門，我突然驚覺過來，喊道：“等一下！”
    我撲過去拉住青羅的袖子訕訕道：“你們要去龍牆穀？”
    青羅愣愣地點了點頭，我鬆開手，理了理頭發，道：“玥神大人可是我洛亦的救命恩人，還沒來得及答謝就要別過了……”
    我不自然地垂下袖子：“我的意思是，一定要親自跟玥神大人道別才合禮數，還請青羅姐姐帶去我見見玥莊主吧。”
    青羅淡淡道：“莊主在大堂，你隨我來。”
    我快速洗漱收拾好，跟著青羅來到大堂。
    扶玥坐在主位悠悠地喝茶，身邊站著兩個扮相柔美的男子，其中一個便是習風。
    在玥神山莊，性別和外表是相反的……我已經習慣了這個現象。
    習風衝我點了下頭以示禮數，我輕輕笑了一下。
    “莊主。”青羅躬身行禮，我跟在身後，也趕緊彎下腰道：“見過玥莊主。”
    扶玥抬頭，放下茶杯，淡淡道：“青羅，你和習風，重陽先下去。”
    三個人對扶玥行了一禮，便從側門走了出去，空蕩蕩的大堂隻剩下我和扶玥，他高高在上地看著我，眼裏的冷漠讓我莫名心酸了起來。
    他的頭發又恢複了先前的黑色，如墨傾瀉，我怔怔道：“你的頭發……沒事吧？”
    他冷冷地笑了一下：“與你何幹。”
    從所未有的壓迫感襲來，我垂下眼。
    這一路耽誤的時間實在太多，龍牆穀途徑玥神山莊，自然要比昌平快得多，我這次莫名其妙到了玥神山莊，不但身無分文，連洛遠的醫籍和藥材也沒有帶上。
    如今求不得自己也求不得別人，扶玥是玥神，就當是求神了吧。我咬咬牙，隻能先豁出去了。
    抬頭迎上扶玥冷冷的目光：“請玥莊主帶我一起去龍牆穀。”